高翔：他为何虚构自己犯了罪

　　从检多年，我已记不清和多少犯罪嫌疑人打过交道。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都会想方设法为自己的罪行开脱，像李某这样凭空捏造犯罪事实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2018年3月15日，我接手了一起涉嫌容留他人吸毒罪的案件。卷宗显示：2017年9月18日，李某因吸毒被公安机关拘留。其间因发现李某毒瘾很深，公安机关决定对李某进行强制隔离戒毒，期限为两年。当李某被民警带往医院体检时，突然主动交代称自己曾在家里三次容留朋友徐某吸毒。当日，公安机关以涉嫌容留他人吸毒罪对李某立案侦查。经讯问，李某交代了容留徐某吸毒的详细经过，而徐某也对自己先后三次驾车到李某家中吸毒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虽然案情非常简单，但在仔细审查卷宗后，我有点疑惑。根据之前的办案经验，涉嫌容留他人吸毒罪的犯罪嫌疑人，容留对象一般人数较多，且人员不确定。而本案李某连续三次均是容留徐某一个人，而且，李某和徐某二人在交代吸毒过程的时候，遣词用句、对话内容、叙述顺序都高度一致。

　　为了核实自己的疑问，我立即要求公安机关调取徐某三次前往李某家的车辆轨迹，并重点从毒品和吸毒工具来源、吸毒人员之间的联系等方面固定证据。公安机关很快回复，因案发时间较久，车辆轨迹已经无法调取，也无法补充新的有价值证据。

　　怀疑挥之不去。但该案只有李某的三次供述和徐某的一次证言，再无其他证据佐证，而李某坚称自己供述的事实是真的。怎么办？

　　思来想去，我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根据之前的办案经验，容留他人吸毒罪大都处以拘役刑。而李某投案时已被公安机关决定强制戒毒两年，李某是否可能与徐某串通好，故意虚构自己容留他人吸毒的犯罪事实，试图用短的刑期换取较长的强制戒毒隔离期？

　　再三考虑之后我认为，如果我的猜测成立，必须首先打破李某的这一幻想。据此，我将案卷退还公安机关，建议在李某两年强制隔离戒毒期限届满后，再将该案重新移送我院审查起诉。

　　2019年8月1日，李某强制戒毒提前解除。公安机关随即对其之前供述的犯罪事实重新启动调查程序，并对李某展开讯问。这次，李某很快承认，自己之前交代的容留他人吸毒的犯罪事实都是假的。

　　李某交代，两年前，他因吸毒被拘留期间，结识了同样因吸毒被拘留的徐某。为了尽早结束漫长的强制戒毒期，二人商议，由李某虚构自己容留徐某吸毒的事实向警方投案，并串通好了容留吸毒的具体细节。

　　但让李某没想到的是，自己虽然主动“投了案”，警方却并没有提前结束他的强制戒毒期。强制戒毒期满后，李某觉得没必要再隐瞒下去，只好如实供述了自己虚构犯罪事实的经过。

　　今年3月20日，公安机关再次将李某案移送我院审查起诉。经依法审查，我认为，李某为逃避强制戒毒而虚构事实，并指使他人向侦查机关作伪证，其行为涉嫌妨害作证罪。同时，徐某明知李某的企图而向侦查人员作出虚假证言，其行为严重干扰司法秩序，遂监督侦查机关以涉嫌帮助伪造证据罪对徐某立案侦查。

　　4月20日，我院以涉嫌妨害作证罪对李某依法提起公诉。9月9日，法院以妨害作证罪判处李某拘役四个月，李某服判。目前徐某案正在办理中。

　　口述：高翔 整理：张士海 邢婷

　　（作者单位：江苏省淮安市淮安区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