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腔那调那韵儿
书法临摹自然,笔画中有大山的线条、流水的柔美。语言记述历史,腔调里源自地域、人文的无数次雕琢。
特定的地理位置,久远的人文风情,集镇名字也反反映了西来这个地方的独特之处。听镇上的老人们说:很早以前西来以老界河为界,交邻如皋。抗日民主政权时,西来镇老界河北边的东市、西市属于如皋。1949年初,靖江解放后,把如皋的东市西市一并划归给靖江,新开了新界河。靖江原是由移民而建县,从前隶属常州府,老岸话是吴语系,区别江北其他地区的淮语系。重新归属靖江的西来镇地跨老界河,一个镇囊括原先分属两个县的居民,老街自南向北也就形成了三分三的语言格局。
西来镇早先的几条老弄堂还在,弄的这边还是哝哝吴语,隔两户人家那边便可能会是截然不同的高调入声的江淮官话。这边说着“滴个辰光”,亦可是“几暂”,那边却是平舌的“什呢司候”。西来镇南腔北调集中之密是靖江语言的浓缩版。
靖江有老岸话、东沙话、西沙话、崇明话、季家市话、西来话,西来古镇南市头说的是老岸话,北市头说的是如皋话,中间则是独特的西来话。南街人说“啦说个”,十字街口人说“啦说的哉”,而北街人则说“喇果说的啊”,再比如“等拉歇”、“等刻儿”、“歇阵儿”等不同音调的交汇,那个腔,那个调,那个韵儿,只有听过说过,才能懂得那个味儿。
西来现在的华新街,就是以前的老界河,老界河以北一分为二,一支向西称为西市又叫段家市,一支向东称为东市也叫冒家市。老界河向东一直延伸到如皋张黄港。普福村的新市就位于短九圩和长九圩之间、新界河西侧,那里的口语又是另一种调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一个研究中国方言的美国学者专门到西来采访,他分析西来普福几个村落的语言特色正是吴语系与楚语系的交汇点。仔细品味,倒也确实是那么回事。有文书记载,清年间,靖江令销浙盐,时有淮盐私贩,靖江县令与如皋县令会晤于两县交界张黄港商议联防应对。那这里的语言便是最早吴语与淮语碰撞而成的么?两县交界长江入夹港口,风起浪卷,月凉岸宽,是派兵进驻还是乔民迁居?是手势比划到拙舌模仿,演变成现在的独树一帜的口语么?想象有点天马行空的飘忽了。
日复一日的时光,总是被忙于生计裹挟着前行,急匆匆、急匆匆。凝心思索是一件多么奢侈美妙的事情,加深一点色彩,让记忆不那么苍白,等到耄耋老矣回头一望会心一笑。镇上近八十高龄的陈钧老校长谈到老街,娓娓道来,文昌宫、都天庙,一直到过了老界河的关帝庙、紫竹庵,一个集镇有这么多的庙宇实属罕见,亦照见曾经繁荣一时的贸市盛况。
方声贤老师在退休二十年后,完成十万字的手稿,记下他听到的西来故事、看到的西来风土人情。西来,这里的水和土孕育了一代又一代。有人在这里牙牙学语蹒跚学步,长大后展翅飞翔遨游更广阔的天地,乡音便成了那永不停息的念想。有人踌躇满志奔赴而来,建设及见证这里的变迁,学腔变调融入其间,领会这里方言便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西来吴楚语言的大集会里,一词可以多种表达、多种口语、多种腔调,也许哪天在老街某个闻名遐迩的小油饼摊前,你会诧异卖饼的大妈灵牙巧舌,而她只会极尽善良、憨态可掬地呵呵咧嘴一笑。
说话,最不经意的传承。智慧的声音,领略她的美,素淡的生活就在这里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