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泽湖非法采砂藏利益链 黄牛收保护费年赚百万

　　据中国之声《新闻纵横》报道，洪泽湖是我国第四大淡水湖泊，同时也是南水北调东线工程重要的中转站。湖水浩淼、芦荡深深、百鸟齐鸣，这些词语都是洪泽湖昔日美景的真实写照。然而近年来，湖内非法采砂船迅速膨胀，局势一度失控，采砂船在满足自己金钱欲望的同时，严重破坏着湖区的生态环境，某些湖底生物濒临灭绝。一周以来，江苏台记者两度赴洪泽湖宿迁、淮安部分水域进行调查，追踪疯狂的采砂船。

　　在江苏宿迁泗洪外的成河水域，几十艘打砂船正在疯狂的吸砂，隆隆的轰鸣声不绝于耳。采砂从深夜一直持续到天亮，使原本平静安然的洪泽湖，宛如一座不夜城，沸腾喧嚣。一位知情人士向记者透露，如此大规模的采砂作业会引起湖底不定时的塌方，产生一个个黑洞，有的黑洞深达几十米。

　　知情人士：大泵有60多米高，插进去40几米，然后底下掏时间长了，塌陷20多米，轰隆一声翻出一个圆桌大的水泡，还有漩涡，船在旁边没有事。如果塌得狠了，就把我们的泵给抱死，拔不出来了。我们就找打捞船打捞，一塌方老百姓吓的渔具和鱼都下去了，压力多大啊！如果小船捕鱼作业，直接就把人吸进去了。目前还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有几次差一点。

　　附近渔民说，在湖内插网作业和趟浅水拉网时，一想到黑洞可能会吸人，难免心生恐惧。

　　渔民：现在谁敢，掉进去就跟泥潭子一样，捞不上来了，就像过去的沼泽地，泥潭一样，你越动，越陷越深。

　　采砂对当地生态环境的影响还在持续。洪泽湖是渔业产品生产基地，素有“日出斗金”之美誉。众多渔业产品中，野生河蚬曾是洪泽县的一张特色名片，远销日韩，占据当地80%的市场，但是现在野生河蚬几乎绝产。

　　洪泽湖老子山镇明珠河蚬合作社负责人：在这儿搞了十几年了。

　　记者：你搞十几年了？

　　明珠河蚬合作社负责人：以前这里河蚬非常多，最近两年消失了，被打砂船抽的水污染，保护的地方还有点，其它地方基本没有了。

　　记者：以前从事河蚬出口贸易，年产值有多少？

　　明珠河蚬合作社负责人：几千万。

　　记者：几千万一年。

　　明珠河蚬合作社负责人：现在不是河蚬破坏的事，整个地表河床都遭到破坏了。

　　与此同时，当地居民的生活也受到采砂影响。在洪泽县老子山镇，老子山自来水公司工作人员透露，自来水厂目前日产3000吨自来水，打砂船直接闯入水源保护地内，15000多名居民的饮用水安全遭受威胁。

　　记者：你们这上面写了警示牌，300米范围内禁止船舶停靠？

　　自来水公司工作人员：没有用，正常在40～50米范围内就开始打砂，水质浑浊度比较大，有泥土味，水净化不清。

　　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当地环保局的监测情况如何呢？

　　淮安市环保局环境监测中心一位姓朱的工程师：肯定有影响，至于说影响多大，影响范围多大？现在没有那么大精力和经费开展这方面的工作。

　　记者：专门针对打砂的？

　　朱工程师：对，我们还没有能力开展这个东西。

　　记者调查发现，洪泽湖的非法采砂船有三个来源，分别是从安徽淮河上游、淮安与宿迁本地，以及骆马湖禁采后流窜到这里的。截至今年8月，采砂船只数量竟达到500多艘，分布在湖区各处。洪泽湖内的疯狂采砂为何到现在仍屡禁不绝？监管部门为何对非法采砂束手无策？

　　看似无序的湖面采砂，其实有明确的组织者，就是黄牛。记者夜访洪泽湖多个采砂水域发现，一旦自己所在快艇接近采砂地盘，立刻就有黄牛放出的小艇追踪查看。

　　记者：我们在拍照的时候，这个小艇就迅速放出来了。

　　知情人士：对啊，你看出来了，这就是黄牛，看看是什么人，过来想干嘛的！

　　据知情人士透露，黄牛盘踞在洪泽湖的各地方水域，一旦有外地船只进入采砂，首先要向他们收取所谓的保护费，费用的标准是每吨黄沙提成5元，黄牛在收取保护费后，会主动向自己地盘内的非法打砂船提供情报信息，有关部门何时采取突击行动，他们非常清楚。据了解，一条大型打砂船一晚上需要上交数千至上万元，而一个主要黄牛人员一年收入在数十万至百万元不等。

　　知情人士：一条船正常生产每天2000吨，1万块钱要交给黄牛。如果是20条船就是20万，一年在400～500万元。

　　利益链条的这一端，采砂、运砂者也获利巨大，目前湖面收购砂价18元每吨，去除黄牛的5元收费，每吨收入13元，以采砂船日采黄砂1500～2000吨能力计算，一条采砂船一天纯收入至少5000元以上，而运砂船收购后倒卖于码头，又能获取差价利润。其实，洪泽湖的监管部门对于打击采砂不可谓不重视，淮安市水政支队徐支队长表示，2015年共组织大小执法行动50多次，暂扣非法采砂船只24艘，处罚没收非法所得280万元，执法取得了部分成果，也留下了困惑，法律赋予的"以罚代管"的治理手段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记者：目前通过罚款形式有效果吗？

　　徐支队长：不能说一点效果没有，毕竟起到一点震慑作用，但总感觉还没有从根本上杜绝非法采砂。

　　记者：屡禁不绝，甚至于处罚过后，夜间加大开采，挣回成本，导致越罚干得越多？

　　徐支队长：这种情况不排除。

　　采访中的一个细节值得注意，这些非法采砂船之所以向水域的所谓“黄牛”交纳保护费，是因为这些“黄牛”会主动向自己地盘内的非法打砂船提供情报信息，有关部门何时采取突击行动，他们非常清楚。“黄牛”向非法采砂船通风报信，那谁又向“黄牛”通风报信呢？

　　通过记者调查发现，黄牛收保护费、采砂船卖砂赚钱、水利部门收罚款、交通船闸部门收通行费，在洪泽湖水域，围绕非法采砂已经形成一个事实上的利益共同体。暴利驱使下，就形成了“猫鼠共存江湖”的现状。由于洪泽湖沿岸涉及淮安、宿迁两市六个区县，管理单位有水利、国土、交通、公安、海事、渔政、环保等各职能部门。“九龙治水”之下，各方权力交叉，难以形成合力。

　　今年8月4号，水利部、国土资源部、交通运输部、江苏省人民政府、山东省人民政府曾联合下发文件，禁止在南水北调东线输水干线洪泽湖骆马湖至南四湖段进行采砂活动。对河湖采砂管理实行地方人民政府行政首长负责制。淮安水政监察支队相关负责人表示，目前水利部门正在制定落实方案。是否这一纸禁令，真能还洪泽湖以安宁清澈，恢复周边的自然生态，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