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苑文化]仪征武立松:春天的落叶

　　在我们这个濒临长江的城市里，在春天即将走到夏天巷口的时候，走在路上，你会看见满地的落叶。

　　如果有风，还会有几片零星的树叶从你眼前、耳畔或肩旁倏忽飘过，划出一道和你心灵的某些旋律相合拍的弧线，或者，还有的会在你的衣襟暂做停留，如同一位偶尔相逢却又无缘再会的女子隐散于茫茫人海的遗憾——她古典的碎花群裾曾同这落叶的深褐一样让你疲倦的早晨醒于一阵凉风。

　　这样的落叶，该不是疲惫了吧？它们在冬天过去之后，在人世的寒冷像雪花般消融之后，消褪了墨绿、清绿、淡绿，从季节的轮回里成功引退。我想它们一定已将梦做到熟透，做到可以将所有的梦境全都参破。它们的姿态里没有无边落木萧萧下的萧瑟，只是一心笃定从容地划好只属于自己的优美弧线，将最后的身影投映在这个相伴一生、守望一世的路口。

　　落叶对于这个城市并不意味着一个季节的结束和一个季节的开始。站在每天经过的路口，人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奔走，带着各自的表情，像往常一样在城市的大沙盘上被格式着人生，被篡改着梦想。他们甚至听不见春的呼唤，更听不见这季节的秘语和福音，他们被自己心灵的屏障阻挡在世界之外，只是从早晨走向黄昏，从今天走向明天，低着头，没有方向。

　　我知道，大地在召唤它们，在用一种我所听不懂的秘语召唤它们，这秘语氤氲在大地之上，弥漫在人群之间，流淌在春天走向夏天的路上——这秘语就是流落人间的福音。可是它们注定是回不了家的，他们已经在这个路口停留了太久，久得忘记了回家的路，所以它们无法回望——回望的路上已经扬起漫天的灰尘，它们只能在命运的手掌里飞舞——飞舞着去向更未知的远方。

　　我想，这大概既是告别的演出，又是迎接的盛典。来过这个世界的即将离开，要来这个世界的即将出场。离开不是永别，所以不需要哀悼；出场也将落幕，所以不需要欢呼，一切，我只是安静地看在心里。

　　经过这个路口，我为春天的到来默默祈祷并停留在这个路口，让飘飞的落叶静静地勾响心底里那根沉默已久的颤动之弦。只是，它清越生脆的声响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听见，并且将在我路过的每一个路口久久回旋。

　　树上，将落的更加深沉，新生的愈显苍翠。

　　（作者武立松系江苏省仪征市检察院检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