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谈论童书时谈论什么
最近看到有论者说儿童文学像文学世界里取得特权的独立王国,从某种意义上说造成了儿童和成年人精神世界的隔绝。在这位论者的眼里,也许有一条清晰的界限像篱笆一样把儿童文学圈了起来(而且儿童文学对这种自给自足的隔离状态显然很满足)。更有论者直截了当地说儿童文学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当我面对这期榜单时,大脑瞬间有点短路,因为从榜单上的具体作品来看似乎是对以上宏论的无言的反驳。这使我不得不拧紧眉毛想了好几天——到底儿童文学或者说童书,是大人们针对孩子这个特定的阅读群体煞有介事地制造出的一种特殊的文类呢,还是孩子这个特殊的阅读群体倒逼着大人们不得不去创造童书这个特定的文类?看上去像鸡生蛋蛋生鸡一样难解,但就这一期推荐书目来说,却可以清晰地认定是后者。
《新学堂歌》号称是首部华语原创音乐绘本,它由当代著名女作曲家谷建芬精选了中国经典古诗文进行谱曲,然后由海内外十八位优秀的华人画家携手创作,融诗歌、音乐与绘画为一体,让孩子们在歌声和图画中亲近老祖宗留下的那点东西。为什么要借助于音乐和绘画呢?显而易见儿童和成年人的阅读接受方式不完全一样。又为什么要选择中国经典的古诗文呢?显而易见童书非但不能和成人世界隔绝,它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功能就是要承载成年人认为儿童必须传承的一些东西。真正的童书不是像草履虫一样的单细胞动物,相反,它像八爪鱼一样,向四周伸出了自己的触角,一切宝贵的有价值的信息都能够被它吸纳,前提是必须以孩子们乐于接受的方式。真正的童书不是隔绝,相反,它是一种打开,它以它特有的方式打开了这个世界的无限可能性,它不但是向孩子们敞开,对于大人们来说,那些好的童书同样能够提供一种新的看待世界和观察世界的方式。有时候,作为大人没有去和孩子共享童书的益处,那也许不是童书拒大人们于千里之外,而是大人们带着某种傲慢与偏见自绝于童书的结果。
当我们来看《穿越时空的艺术旅行》《树叶》和《揭秘垃圾》,哪一部作品不是成年人该关注的文化的、环保的、心灵的主题呢?只是也许比写给成年人看的此类的书更有趣,更独出心裁罢了。甚至对于《童话之书》这种用童话的形式来书写什么是童话的作品,你都会隐隐担心:孩子们能读懂吗?你会为它如此大胆地冒犯自己的读者,冒犯童话这种文体,为它如此自信地相信来自成人的某些富有深度的思考完全可以被孩子们听懂而感到有些把握不准,然而,它又从另一方面反证了儿童文学的丰富和包容。
榜单中既有像《云朵上的学校》《笨笨驴系列》《听见颜色的女孩》《我想长成一棵葱》这样温暖、励志的符合我们对传统儿童文学想象的书,也有像《荷塘月色》这样我们早就耳熟能详的经典。也从来就不缺少像前面所提到的那些充满创意的不断探索全新可能性的童书。
当我们谈论童书时谈论什么?标题借用雷蒙德·卡佛这个著名的句式不是为了调侃,而是觉得也许没有任何一种文体像童书这样,让评论者可以在没有任何学术准备的情况下,就发表义正词严的高论,或者把它的生存权一笔勾销。然而我仍然要说,当你谈论童书前,你是否首先该去阅读,不是一本、两本,而是几十本、几百本。当然,对于一个童书写作者来说,可以像舒比格的童话里所写的:洋葱、萝卜和西红柿,不相信世界上有南瓜这种东西。它们认为那是一种空想。南瓜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