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呦呦称将尽量去领奖 祝贺者在门口排20米长队
尽管站在小区里一抬头,就能看到人民日报社的大楼,但这个躲藏在北京胡同里的小区,却从未距离媒体如此之近。前来祝贺的人们,甚至在屠呦呦家门口的电梯外排起了20多米的长队。
从一名退休教授,到诺贝尔奖得主,85岁高龄的屠呦呦迎着鲜花和祝贺,却也免不了周围流传着的一些非议。“是否得奖无所谓,是不是三无教授,我也不在意。”屠呦呦说,药做出来了,就是挺欣慰的事。
7日上午,屠呦呦在北京的家中接受了记者的专访。她表示,将尽可能前往领奖,“因为到底还是代表咱们中国”。
祝贺和质疑
前来祝贺的领导、同事、朋友,最多的时候,屠老家门口的电梯外排起了20多米的长队。
“集体的研究成果归功于一人是否合适?“屠呦呦是否淡泊名利?”“为什么评不上院士?”获奖后的掌声中,夹杂着一些非议的声音。
屠呦呦的家在北京市东四环附近一个普通的中档小区,即使同楼层的邻居,至今还不知道,这位年过8旬的老人,就是诺贝尔奖获得者。屠呦呦的生活异常低调,在小区里,她就是一位普通的老者,和邻居们也多是谈自己的儿女、外孙女,从未谈及过自己获得的荣誉。
获得诺贝尔奖之后,她一直拒绝接受采访,最后只在6日勉强同意了接受中央电视台、新华社、人民日报等4家媒体的短暂采访。
据小区保安说,6日前来祝贺的领导、同事、朋友,在屠老家单元门口的电梯口外排起了20多米的长队,小区的大门口和楼栋下,还专门安排了保安,对往来者进行询问,尽量减少外界对屠老生活的影响。
7日,记者来到屠老家,敲门后,她的丈夫李延钊前来开门,虽然他们很忙,也不愿接受记者的采访,李老还是出于礼貌,很热情地将记者迎进屋内。他们的家整洁、明亮,见记者准备脱鞋进入,李延钊连连说,“不用脱鞋、不用脱鞋”。然后,拉着记者进入客厅。
由于听力的原因,屠呦呦招呼记者说话时离她近点,身体也倾向记者的方向,专注地盯着说话人的眼睛。
家里陈设简单、朴实,多是老式家具,只有外孙女的一台钢琴,被擦得锃亮,是屋内最时髦的装点。米黄色的沙发边摆满了祝贺的人们送来的鲜花,更多的鲜花不得不摆放在阳台上。客厅一角的陈设柜里,摆放着屠呦呦获得的各种荣誉证书和奖杯。
屠呦呦说,她对这些荣誉都看得很淡,平时领奖也是和老伴悄悄前往,不愿大张旗鼓。近几年,她在全球获得了很多荣誉,但她大多没有亲自前往领奖。不久前,哈佛大学授予了屠呦呦一项荣誉,她说自己年龄大了,活动也不方便,便没有前往。“谁知道哈佛大学的奖还没领,这个奖(诺贝尔)又来了。”对于自己获奖,屠呦呦显得有点意外。
获得诺贝尔奖之后,找上门来的各种人也多了起来。有人前来说要给屠呦呦写一本书,宣传她具有的“青蒿素”精神,但这一提法被她坚决拒绝了。她的家乡宁波,故居前留影的人也多了起来,也传出要将故居开发价值1.5亿,或保护起来列为文保单位等传言,还有家乡人专程前来送她丝巾等等。
“集体的研究成果归功于一人是否合适?”“屠呦呦是否淡泊名利?”“为什么诺贝尔奖获得者在国内却评不上院士?”屠呦呦获奖后,也充斥着各种声音。对于这些,屠呦呦选择了以沉默来回应。
“老太太太累了。”一旁的李延钊心疼地说。
以身试毒,不幸中毒
为了试药,她得了中毒性肝炎,很多同事也得了病。
做到青蒿这一步时,屠呦呦几乎把可以用的药都筛完了。
“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获得了诺贝尔奖是个很高的荣誉。青蒿素研究获奖是当年研究团队集体攻关的成绩,是中国科学家集体的荣誉,也标志中医研究科学得到国际科学界的高度关注,是一种认可,这是中国的骄傲,也是中国科学家的骄傲。”面对记者,屠呦呦不断重复着这句自己写在纸上的获奖感言。
交谈过程中,她一直在强调中国科学家的集体作用,是中国科学家群体的集体荣誉。她说,得到诺贝尔奖是个很大的荣誉,青蒿素及其衍生物的研制成功,这里面有当年研究团队集体攻关的成绩。她告诉记者,“我参加的时候比较晚了,1969年越南主动提出来我们帮助他们,当时疟疾的死亡率很高。我来当这个课题组的组长。”
“北京的青蒿质量非常不好……我尝试用叶子,事实证明叶子里才有,梗里没有……做完动物实验后发现100%有效,再在我们自己身上试验药的毒性……我们尝试用乙醚替代酒精,发现去除毒性很有效……我们又做化学结构,通过改变药物的结构克服原有的耐药性……”后来为了试药,她得了中毒性肝炎,很多同事也得了病。
提起屠呦呦“以身试药”,老伴儿李廷钊插嘴道:“人家抗美援朝还志愿牺牲呢,吃药算什么呢?”
成绩的背后,意味着超出常人的付出。
当时,青蒿素的提取是一个世界公认的难题,从蒿族植物的品种选择到提取部位的去留存废,从浸泡液体的尝试筛选到提取方法的反复摸索,屠呦呦和同事们体会过无数次碰壁挫折。
做到青蒿这一步时,屠呦呦几乎把可以用的药都筛完了,200多种中药,380多次提取试验。这个被命名为91号的试验,是因为做了191次试验才发现了这个有效的部分。屠呦呦告诉记者,做学问会遇到很多困难,重要的是要坚持下来,不放弃,去战胜这些困难。
说到自己的家庭,屠呦呦向记者提起,她和李廷钊是中学同窗,结婚已经52年,育有两女。李廷钊的工作也同样忙碌,他参与了多个国内重大科研项目。为了不影响工作,他们4岁的大女儿不得不寄人篱下,小女儿则被送回宁波老家。大女儿当时接回来的时候都不愿叫爸妈,小女儿更是前两年才把户口从宁波迁回北京。
代表中国,前去领奖
“我自己已经‘老化’了,是否得奖已经无所谓,也不在意是不是‘三无教授’。”
前来祝贺的人群络绎不绝,老伴李延钊耐心而热情地接待着客人们,但对于妻子的事情却只字不提,李延钊说,“获奖和我没有关系,我不好讲”。
获奖后的屠呦呦异常低调,当记者问起,她是否有一些顾虑时,屠呦呦表示,做科学要实事求是,做人也一样……“这些事他们都知道了,简单的说几句,时间都排满了,等会还有单位的领导要来。”采访过程中,为了安排其他前来拜访的客人,李延钊多次打断了屠呦呦的话。“一早起来不知道接了多少电话”,李延钊一边忙于接电话,一边笑着说。屠呦呦也表示,“我觉得也没必要多说了,确实没什么好讲的,科研成果是团队成绩,我个人的情况在这两本书里都讲得很清楚了。你们仔细看下这书,上面都写的有”。说着,她递给记者两本书——《青蒿及青蒿素类药物》、《20世纪中国知名科学家学术成就概览》,前者是她学术研究常用,厚厚的卷册已被翻得起了毛边,里面有一小段记录了屠呦呦及其团队发现青蒿素的历程; 后者刚刚从柜子中取出,藏青色的皮质封面蒙了薄薄的尘。这两本书一直摆在她的茶几上,便于向来客推荐。屠呦呦说,她对青蒿素很有感情,《青蒿及青蒿素类药物》就记录了她的这份感情。
对于获得诺贝尔奖,屠呦呦说,要辩证地看。“说实在,我也没有老是想着得不得奖的问题。荣誉的根本问题是荣誉多了,你的责任也大了。对不对?”她还表示,做人本来就要做点实事,要多做点工作。获奖后,她专程致电亲戚、同事、朋友,让他们保持低调,不要接受采访。不过,她也告诉记者,如果她的获奖,能够作为新的激励方式,激励更多的年轻人多做点工作,“我就很满足了”。
对于药带来的诺奖,屠呦呦只知道领奖时间“好像12月什么的”。虽然因为身体原因缺席了华伦·阿尔波特奖,屠呦呦还是决定,“这次能去尽量去,因为到底还是代表咱们中国。”
这位战胜了疟疾的老人说,自己已经“老化了”,是否得奖已经“无所谓”,也不在意是不是“三无教授”,平和的目光透过和几十年前一样的链条眼镜片。她说:“我是搞医药卫生的,就为了人类健康服务,最后药做出来了,就是一个挺欣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