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揭农村婚姻介绍所:被称“人市”彩礼15万起
本报记者 兰天鸣《中国青年报》(2016年02月24日05版)
媒人的“鸳鸯谱”
刚进入腊月,28岁的姚士林就跟老板请了整整一个月假。
“怎么走这么早?”“年纪大了,家里一直催着找媳妇的事”。老板居然通情达理地把工资和年终奖都提前发了。
刚回到甘肃正宁县的农村老家,姚士林就去了“人市”,当地也称为“媒市”,其实就是当地人自发在集市上形成的临时“婚姻介绍所”。
猴年春节前几周,在正宁县山河镇的一个十字路口,密密麻麻聚满了人。“媒市”里没有年轻的姑娘。只有媒人、男青年以及他们的父亲。
媒人习惯腰上挂个包,手上攥着手机和小本本,犹如拿着一部“鸳鸯谱”。如果有人求媒人介绍姑娘,他们会打开“鸳鸯谱”,按照男青年提出的条件逐个筛选,接着给合适的姑娘打电话,如果对方在家,就让男青年包个车,立马相亲。
这是姚士林第二年来“人市”。他个子不高,戴了一副金属半框的眼镜。虽然其貌不扬,可姚士林在媒人眼里却是优质男:住的村子离县城近,在杭州余杭一家企业工作。
“快来,这个有正经工作”。听说姚士林有稳定工作,媒人们一下子围了上来。有媒人说要介绍个在兰州上班的女老师给他,“不过年纪有点大,29岁”。
姚士林痛快地来了一句“没问题”。男大女3岁是当地的婚姻标准,年纪不是问题,可学历成了姚士林找姑娘的障碍。“媒人介绍的姑娘绝大多数只有初中文化,见面的时候话都说不上,那以后咋生活在一起”。
姚士林大学念的工科,班上5个女生。而在余杭,当地姑娘也不愿意找他们这些外地小伙,除非入赘。“给别人家生孩子,会让爸妈打死的。”姚士林说。
尽管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可姚士林还是打算去趟兰州的“媒市”,再碰碰运气。
15万只是标价
媒人是当地婚姻市场的把关人,负责对婚恋信息进行收集、匹配、筛选。他们的评价和判断往往对年轻人相亲成败起到重要作用。按当地习俗,相亲成功后,媒人可以在婚典上当场收到5000元左右的红包。
67岁的蔡丽芬是“人市”里的活跃媒人之一。在她的评价体系里面,优质男青年要满足这么几条:有房子,最好在县城里有;工作是铁饭碗;没有兄弟,家里负担轻。“条件越好,彩礼越低,条件越差,彩礼越高”。
大家都说彩礼高,可蔡丽芬却不以为然。她认为,15万只是当地的标价,有的地方要得更高。
梁刚辉一个人靠在“人市”上的人行道护栏边抽烟。在这儿晃荡了3年,他毫无成果。像他这样在“人市”上一筹莫展的青年不在少数。
“别跟我谈感觉。现在只要有个姑娘愿意嫁给我,我就跟她结婚。”今年26岁在北京做厨师的他总是这么说。
有的媒人听说他家里已经有个结婚的哥哥,“鸳鸯谱”合上就走开了。
“好女不嫁二郎家”,这是当地的一句俗语。有两个男孩的家庭意味着需要两份彩礼,这足够掏空一个农村家庭。
据了解,其实当地彩礼在2007年还在6万元左右,之后以每年1万元的速度增长。“彩礼要十五六万元?有这些钱不如创业开个熟食店。”
看姑娘
中午12时,集市熙熙攘攘,一部分男青年已经在媒人的陪同下到各个村子看姑娘去了。
25岁的康生阳找到蔡丽芬帮忙,他花了50元包车,和蔡丽芬及她的老伴一起前往十几公里外的一个村里看姑娘。
这是康生阳人生中的第一次相亲,第一户姑娘家没人,幸好第二户并没有落空。蔡丽芬一进院子就开始呼唤屋子的主人。话一落音,一位姑娘提着一筐玉米从大门进来。
姑娘身材高挑,一身酒红色的长大衣,脸上有些被风吹伤的苹果红,披着的头发染成微黄。她和蔡丽芬打完招呼后,轻瞟了一眼康生阳,微微一笑,把他们领进了屋。女孩的父亲也从里屋走了出来。
女孩和父亲并没有与康生阳直接交流,一直与媒人聊天。了解完基本情况,姑娘很熟练地把康生阳领进了她的房间。屋内墙上贴满的是TFboys的海报,床头放着芭比娃娃,床单是素色,被子叠得很整齐。
尽管有些违和感,但康生阳知道机会来之不易,非常主动的与姑娘聊起来,知道姑娘叫陈欣丽,2013年开始在东莞打工。
姑娘说,都可以,主要还是看有没有合适的。
“那你着急结婚吗?”
“从某种程度上也想结婚吧,要不然蔡姨把你带进来也不会搭理你。”
陈欣丽这3天见了5个男青年,都是媒人带过来的。她告诉康生阳,自己并没有直接向哪个男青年直接表现出好感,主要还是想多看看。
聊天过程中,陈欣丽一直有意避开康生阳的目光。两人虽然问答回合数多,但却很短暂。
从姑娘家出来,蔡丽芬向康生阳转达了姑娘家两点不满意,“你大专学历太高,姑娘初中学历怕跟你没话说。再一个她父亲觉得你戴个眼镜,怕你眼神不好”。
蔡丽芬嘱咐康生阳,下次再来一定要带上大人,“这家大人,对小孩还是不太信任,有大人在他觉得好沟通。”
在大城市打拼过的康生阳的想法是:相亲时有外人一直冷眼旁观,丢人,如果可以选,真的不想再去让媒人带着了。
“可我有选择吗?”康生阳说。
3人在高速路边分别,相约3天后的“人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