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佛头”薄玉兰:西片最美女声

23.02.2015  16:41

 

 

靖江讲经,以纯粹的靖江吴地方言流传,并自成体系,独具地方特色,被学者誉为“我国古代宝卷”,至今还在民间以做会的形式讲唱。

 

农家堂屋、院落里,八仙桌的一面,“佛头”独坐,其余三面,“和佛”的人围坐。听经的人或坐或站,挤满屋子。“佛头”每讲一段,末了一句均以高腔长调哼唱,“和佛”的人则接着佛头的最后一个字拖着长调齐声相和。寂静的乡村夜晚,和佛的声音越过村庄,响彻旷野,邻埭人都能听到。

 

不论你有没有现场听过讲经,只要你是土生土长的靖江人,对“讲经”“佛头”这个词总不会陌生。鲜为人知的是,在靖江一百多个“佛头”里面,也有几个“女佛头”,她们亮堂、清脆的女声,给讲经队伍增添了一抹亮色。家住生祠集镇上的薄玉兰,是“女佛头”队伍里的佼佼者。

 

她春节期间最忙碌——

 

整个正月里都没得歇

 

你说的是讲经的薄玉兰家吗?她们家很好找,岳庙门前就是了。”记者驱车下乡,随意进了生祠集镇的一家超市准备问路,没想到,几名正在挑选商品的老乡听说记者找薄玉兰家,赶忙跑到超市门外,热心地指路。“生祠这一片区做会都找她,她讲得比很多男佛头都好。

 

春节前后,是讲经人最忙碌的时节,薄玉兰也不例外。过完春节,从大年初二开始,她的时间表都被安排满了——被请到各家去讲经,一直到二月里才有得歇。薄玉兰一年中有大半年在外面讲经,以一般人家做会三天,请三个佛头讲经计算,他们可以得到主人家400到500元的酬谢。这样算来,薄玉兰做佛头,一年收入一万多元,这样的收入,对于一般人来说,不肥小补。但对于年轻人来说,这个收入不算高。薄玉兰说,因为收入低,很多年轻人选择做道士,不愿做佛头。

 

作为极具靖江特色的传统文化活动,讲经寓教于乐,劝人行善。它与众多的地方曲艺一样,方言俚语,表演本色,道具简单。在靖江农村,中年以上的人可以不看电视,不看电影,不打牌,但只要听说有讲经,都很乐意去参加。他们借讲经活动,放松身心,自娱自乐,增加生活情趣,当然也接受教育,因为几乎所有的经文都宣传乐善好施、行善积德、扶困济贫等传统。讲经是一种小规模的群众聚会,故民间又把它称之为“做会”。

 

她有一副好嗓子——

 

一曲《风声紧》唱遍西片

 

薄玉兰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轻,穿戴整齐得体,头发梳得纹丝不乱。年轻时,薄玉兰是公社文艺宣传队的积极分子,一曲《风声紧》唱遍城区西片。

 

我天生就是大嗓门,天生爱表演。记得很小的时候,我跟着长辈去看戏,看了几次,回家竟然会唱了。幼儿园老师看得稀奇,外出表演时总会带着我。六岁时,我就登台演出了,我会跳舞,会打腰鼓,是演出队最小的一个人。大人都喜欢我,我们去外乡表演,走不动路,大家轮流背我。”尽管已经过去了六十年,但说起儿时旧事,薄玉兰如数家珍。

 

可爱不怯场、有一副好嗓子,薄玉兰天生就是根“文艺好苗”,她先是进了公社宣传队,后来到公社剧团,是剧团里的一支花。跟随剧团走村串埭,到处表演。“唱戏的台是主家搭的,每当有表演,半个村的人都来看,这场戏还没唱完,包袱就被下家接走了。”薄玉兰回忆说,那时村里开大会,广播里放的前奏就是自己唱的《沙家浜——风声紧》,时间长了,只要这熟悉的旋律响起,村民们就知道要开会集合了。

 

会唱戏的人学讲经,比普通人有更多优势。讲经强调语速的急缓,如果像读书一样,听经的人简直要昏昏欲睡了。讲经也是个费体力的活,最短的一卷要讲唱三四个小时,最长的要讲两天一夜,这对讲经人的体力和记忆力都是一次考验。好在薄玉兰从小就吃过苦,对这些,她不在话下。

 

她是一名好“学生”——

 

每天起床便默念宝卷

 

十多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她碰到了靖江老岸上很有名的佛头王国良,王国良建议说:“你嗓子好,可以学讲经做佛头啊。

 

佛头,女的也可以做佛头吗?你别肯定说我能做,我先唱上一段给你听听吧。”薄玉兰的母亲喜欢听讲经,薄玉兰自小耳濡目染。在王老师面前虽有些信心不足,倒也能张口就来。一段讲完,王国良欣然收下了这个女弟子。跟着师傅学习了一段时间后,薄玉兰正式成为西沙七名女佛头之一。

 

直到今天,她还记得王老师和她讲的关键点。王国良做过老师,做佛头,和做老师有相通之处。做老师,说话就是工作,做佛头也一样。说得好不好,就是工作好不好,老师说的话,学生没有听清,没有听懂,等于没说。因此,老师在课堂上讲课,要把每个字都送到学生耳朵里。讲经也一样,要把每一个字,送到听经人的耳朵里,讲经也是一门艺术,甚至比京戏还要难——京戏还可以用手、腿、动作表达,讲经只靠语言来表达,讲经人需要有强烈的表达能力,喜怒哀乐都要在脸上表现出来。也正因此,要达到“如见其人,如闻其声”的效果,比京戏更难。

 

薄玉兰是个勤奋的学生,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默念宝卷内容,巩固记忆。她还曾经用十天时间,把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一本经书——《割肉还娘》背了下来,在靖江市第二十八届文艺节“乡风民韵”宝卷讲唱交流中,获得了优秀表演奖。

 

请我讲经的人家很多,大家说我调口好,”薄玉兰所说的“调口”是指讲经的唱腔。声音洪亮、吐字清晰、条理清楚、“插花”精彩等等,是一个优秀的佛头必须具备的“调口”。把经讲得抑扬顿挫,故事说得逗趣、夸张,妙趣横生,才能得到听众的肯定和喜爱。

 

她知道传承的意义——

 

一心想找宝卷接班人

 

靖江讲经,在生祠镇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也正因此,相比较年轻时到处表演戏曲,做了“佛头”的薄玉兰知名度更大了。

 

去年,靖江日报社“小红帮忙”栏目组走进生祠,将靖江讲经搬上了舞台,薄玉兰带来了《报父母恩》。她讲经时,四十多位村民自发站在舞台两边跟着附和。一时间,场上场下互动,声音响彻在现场上空,将活动推向高潮。74岁的村民陈兰芳平时在家就爱听讲经,她也是薄玉兰的“粉丝”。得知当天“偶像”要来现场讲经,陈兰芳特地从新生村赶来。她说,讲经是传统文化,生祠老百姓都喜爱,但以舞台形式出现,四十多人齐和佛的“壮景”还是头一回欣赏到,很新鲜也很符合村民的口味。

 

我国著名戏曲、曲艺研究者车锡伦多年来关注靖江讲经,撰写出版了大量关于靖江宝卷和讲经的著作。他曾对如何传承靖江讲经文化提出过真知灼见。他说:“要更好地保护和传承靖江讲经文化,目前宜从加强对佛头的管理和教育入手,一方面发动他们发掘、整理传统宝卷,以抢救这些民间文化遗产;同时要求他们遵纪守法,鼓励他们编唱内容健康的曲目。对于业余的年轻人呢,可注意发现其中艺术素质较好的人才,培养提高。文艺工作者在发掘整理现存宝卷的基础上,可改编其中精彩片段,或吸收讲经演唱艺术的精华,编写新的曲目,满足当地民众文化娱乐的要求。

 

薄玉兰知道,过去想学做佛头,先要请拜师酒,签订投师纸(合同),投师纸上规定学徒二三年。徒弟跟着师父外出做会讲经,收入全归师父,学徒期满后,才可拿师父的一半。而现在,老人必须自己留心寻徒弟。遇到天资好、对讲经有兴趣的人,便引导他们走上做佛头的道路。但是,能讲经,又能创作的佛头,少之又少。“我也希望能带到几个好徒弟,将靖江宝卷代代传承下去。”薄玉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