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煤城关闭城区最后一座矿井 老矿工迎接新生活
离开徐州旗山煤矿两个多月了,矿工刘林终于有机会和工友们再叙叙旧。去年12月28日,已经被关闭的矿区在陆续安置完员工后,在市区的医院组织集中体检,“这是最后一次了,也算给我们的身体一个交待。”刘林说。
去年10月20日,旗山煤矿6个井口全部被封闭,完成了我省煤炭去产能的“最后一关”。至此,曾经的煤城徐州,在城区再也没有可生产的矿井。
采血、胸部透视,一系列检查下来,已是中午。刘林拿着体检单,笑言是这辈子查得最全的一次。“关节不好,腰也不太利索,矿工差不多都有这样的状况,不碍事。”35岁的他,在矿上干了10年。2016年12月12日,他回到旗山矿,签下结算的协议。
“一起回大吴吧,我们再聚聚。”体检后,刘林叫上记者和3位工友来到旗山矿所在的贾汪区大吴镇。矿区周边的小饭馆,很多都关门了。一伙人来到镇上,那里还有他们定点的“窝子”。几道家常菜,3瓶白酒,你一言我一语,说起那些矿上的事,就仿佛在昨天。
刘林把最青春的时光,都留在了地下700米的井下。2007年春天,刘林在退伍后来到旗山矿。他主要的工作,就是巷道维护,三班倒,必须要到井下。“第一次下井时,师傅一样设备都不让我碰,不过我还是兴奋得整夜睡不着觉。”当了3个月学徒,刘林出师了。后来有段时间,他又特别害怕,总担心头顶上岩层会不会塌下来。工友们听了,放下酒杯,也接着话茬对记者说:“我们是两块石头中间夹着的肉。”
坍塌,真的经历过。有年冬天,巷道突然出现“冒顶”,一片面积约20平方米的岩层塌了,厚度足有四五米,好在没造成人员伤亡。“如果巷道堵死了,再遇到瓦斯爆炸,那危险就大了。”刘林接到命令,第一时间和同伴赶了过去,他们先把大石头打碎,再一车车清理出去,工友们24小时连轴轮班,整整干了5天才总算清理修复完。
这样的苦,矿工们都是硬扛着。在旗山矿,曾有一个这样的故事被讲了很多年。有位妻子嫌弃丈夫在矿上挣钱不多,总是抱怨。有一次,她来到矿上找丈夫,结果他们迎面相遇,妻子却没有认出来。满脸都是煤灰的丈夫,摘下口罩,叫了一声妻子的名字。妻子看到他的样子,当场就哭了。此后,他们再也没吵过。
从1957年建矿以来,旗山矿的矿工们可以说是徐州煤炭人的代表,见证了时代的变迁,用汗水与泪水写下了可歌可泣的历史。这里,上世纪60年代就被誉为“徐州煤矿的一面红旗”,这些年来获得省部级以上荣誉称号160多项,共生产煤炭6500余万吨。不过,近年来煤炭行业进入低谷,随着去产能的深入,旗山矿终于走到了尽头。
去年,矿上就在传要关井的事,刘林和一些矿工的第一想法是,关就关了,干这个太苦,不如干点别的。虽然嘴上不以为然,甚至还要捎带着骂几句,不过当消息落地,关井真正进入倒计时的时候,大家又开始焦虑,茫然,舍不得离开了。
刘林说,矿工们的感情都很深,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平时上了井,大家没啥爱好,主要就是练酒。关井前的一个月,他和五六位工友干掉了150多瓶白酒,平均每人每天要喝0.5公斤。“喝一顿,少一顿,都放开喝了。”后来,有的工友转岗去了徐矿集团在新疆、山西等地的矿井,那一别,可能就很难再见了。
“我的孩子太小,父母也上年纪了,不想跑太远了,得换个活法。”离开矿区,对刘林来说是一次艰难的转身。他的爷爷、父亲和叔叔,早年都是其他矿上的矿工,母亲也在徐矿集团下属的水泥厂工作。他和家人说出自己的想法,最后大家都同意了,他们知道,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一切得向前看。
如今,刘林正在四处看门面,准备跟人学点手艺,开个小餐饮店。他盘算着,结算下来的9万多块钱,就当创业启动资金了。他说,自己还算年轻,还能经得起折腾,只要肯干,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
和几位工友喝完酒,刘林又把记者带到了矿上。那里,只有部分留守人员还在处理后续事宜。记者走在820亩矿区内,龙门吊依然矗立,一排排电缆和各种装置堆放在一起,等待着被处置。曾经的熙攘,已成过去,只有楼顶上立起的几个大字,还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山有泰山,煤有旗山。”在一处被封闭的井口上,记者看到立着的一块碑,上面写着:“南主井,井口直径:4.5米……建井时间:一九五八年;封井时间:二零一六年。”
走出矿区,从旗山矿开往徐州火车站的103路公交车依然运营。这辆运输里程27公里的长线公交,已经跑了20年,就是专门为矿工和其家属设立的。只是现在,曾经拥挤的车内,乘客也零零星星了。记者问调度员王世伦,103路还会开吗?这位在这里干了20年的老调度说:“开啊,矿没了,新的产业还会起来,新一代工人会回来的。”
老王说的没错。旗山矿留守的工作人员韩冰告诉记者,矿上紧靠新建的贾汪保税物流区,又挨着大运河,他们有变电所,还有连接着京沪线的自备铁路,2017年,他们就将整体开发,准备发展物流产业,在旗山山脚下,再干出一片新天地。
本报记者 王 岩 杭春燕
编辑:顾名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