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首例器官移植网络直播：拯救尘肺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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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汇点讯　1月6日一早6点前，无锡市人民医院肺移植团队就开始忙碌起来，今天陈静瑜团队将为38岁陕西籍尘肺病人任能平进行肺移植公益手术。这是中国首例器官移植网络直播，无数目光将聚焦这一具有历史性意义的进程——这个进程以分秒计算，以爱心聚拢，以技术突破，以公开作证。标志着中国器官移植事业整体流程的国际接轨，也标志着关爱救护尘肺病这一特殊群体的中国速度。

　　6日早晨，无锡市人民医院陈静瑜肺移植团队兵分两路，为38岁的陕西籍尘肺病人任能平的手术作准备。这是陈静瑜肺移植团队联手公益项目“大爱清尘”进行的爱心手术，手术费用全部公益筹集。

　　一路，取肺团队向南再返回。5日，无锡市人民医院肺移植团队取肺刘东医生到达广西，评估肺源。6日晨6点半，在广西桂林181医院器官捐献及移植获取组织OPO的协调下，刘东和181医院心胸外科潘禹成肺移植团队合作，己成功获得脑死亡供肺，他通过航空公司和机场联合支持下的器官转运绿色通道，顺利乘坐9:20桂林飞南京的航班，马不停蹄再乘坐11：30高铁13:30直抵无锡。

　　一路，手术团队正在无锡市人民医院作准备。“没有器官捐献，就没有移植，就没有新生命的延续！感恩这位脑死亡爱心器官捐献的病人及其家属。”中国首席肺移植专家陈静瑜医生一边与取肺团队指导沟通，一边为手术前作最后的准备。他坦言，经过评估，受体、尘肺病人任能平的各项指标使得手术难度风险增大。

　　“尽管我们团队已经完成近460多例移植手术，近两年肺移植年手术量均超过百例，进入全球五大肺移植中心，但目前我国受者濒危多，肺移植围术期死亡率高达10%，而且任能平这个尘肺病人非常严重。”陈静瑜告诉交汇点记者，“我们评估，他尘肺晚期伴呼衰、心衰，尤其是他有重度肺动脉高压，他的肺动脉压力高达106毫米汞柱(远超正常人的30mmhg)，的肺移植手术需要体外循环支持下进行，我们目前ECMO来代替。但他的尘肺粘连非常厉害、肺门血管甚至冻结，游离血管切除病肺非常困难，在全世界肺移植上难度都是非常高的，因为国外很少有类似的病人，今天要直播这台手术，我团队都在暗暗为我着急，病人是肺移植的绝对手术指症，今天的手术会比较艰难，也许根本不适宜网络直播！但这么多人在默默关注器官捐献、尘肺救治，作为医生没有选择，一心赴救就是我们的天职。”

　　这一次的手术是爱心手术。5日下午，交汇点记者赶往无锡市人民医院肺移植中心10楼病区，和这位等待手术的“35号床”病人、38岁的陕西柴坪镇向阳村尘肺病患者任能平聊了聊。推开病房门，记者看到的任能平是将头低垂着以床上的木板支撑的姿势。交谈后才知道，2011年里，病情开始恶化的任能平就是靠这个姿势勉强休息一会。“55天，每个晚上我都只能保持这个姿势，每晚才能勉强睡着1个小时。我们三期尘肺病人，如果不作手术，很多人都是跪着死了，只有跪着，感觉还能残留一口气，很多人就是活活给憋死的。”5日，任能平靠吸氧和记者交谈，他说，如果不吸氧，估计不到3分钟就无法说话了。

　　由于家境贫困，任能平早年就承担了家庭的所有重担。1997年，任能平跟邻居到河南的金矿打工，第一个月的工资仅仅400元，但是高负荷的工作和使他疲惫不堪。“在矿里，因为闷热而且多出汗，我们都不戴口罩。”任能平说，“我也看到不少工友得病就不来矿里了，我问啥病？他们说：尘肺病。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个是啥病，也没往心里去。”

　　2004年，他感到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时，被告知得了尘肺病。随后去多家医院复查，结果都一样。2005年，在镇安县疾控中心被确诊为尘肺。然而，为了生计，任能平不得不抱病继续在矿上打工。“后来实在干不动了，我走路也喘，只能卧床，老母亲照顾我，2011年，我感觉自己快不行了。”直到2012年，病情恶化的任能平被送到柴坪镇医院住院两个月，期间医生多次下了病危通知书，但无钱治疗的他只能回家。

　　“这些年的每一天我都很绝望，等着死，但我放不下我的孩子，我走了，他们就没爹了。但我觉得自己也太幸运，有人来帮我了。”任能平告诉交汇点记者。2013年，公益组织“大爱清尘”发起人王克勤和志愿者一起来到镇安探访，发现患有尘肺病的任能平病情严重、呼吸衰竭，随即为他捐赠了呼吸机。在志愿者的帮助下，任能平在陕西省铜川矿务局医院得到治疗，病情有所缓解。2015年7月，演员袁立作为志愿者到秦岭地区下乡探访。她走进任能平的家时，被一贫如洗、身患重病的任能平震惊到了。从那时起，袁立开始关注并决定资助任能平。

　　2015年12月底，陈静瑜肺移植团队在参加公益组织“大爱清尘”的公益活动后得知情况，准备与“大爱清尘”联手发起公益肺移植手术。交汇点记者了解到，“大爱清尘”志愿者袁立为任能平捐赠40万移植费用，其余的20万费用由陈静瑜通过微博筹集。陈静瑜目前已经筹集到10万爱心捐款，他准备手术后拍卖油画《手》，这部作品既是陈静瑜医生的手，也寓意所有拯救生命的外科医生救护之手，由无锡女画家花两年时间即将最终完成。

　　“一个村里面30多个尘肺病人维权，最终维权成功了，但8个人已经死了。”陈静瑜向交汇点记者讲述尘肺病人的状况时，悲痛而沉静。除了为病人做手术外，被称为“中国肺移植第一人”的全国人大代表、无锡市人民医院副院长兼胸外科主任陈静瑜，一直在为尘肺病人“请命”。

　　“尘肺病已成为我国职业病的主要病种。尘肺病正在以每年超过2万例的速度递增，目前中国至少有600万尘肺病农民需要救治！”陈静瑜告诉交汇点记者。据国家卫生计生委发布的资料，至2012年，全国累计报告尘肺病727148例，2013年全国新增尘肺病23152例，占当年全国职业病总数的87%。

　　近年来，陈静瑜接诊过的尘肺病人达上百名，仅肺移植的就有20多名。他注意到，大部分患者在患病后丧失了劳动能力，导致家庭断绝了生活来源，而巨额治疗费更使这些家庭不堪重负。实际上，从2012年开始，全国人大代表的陈静瑜就为尘肺病人写建议，前两年主要是关于尘肺病医疗救助的。让陈静瑜欣慰的是，2013年11月，国务院发布文件明确提出，要加大对尘肺病的预防与救治力度，改变了尘肺病问题长期被忽视的被动局面。2014年2月，国务院也强调要加快推进重特大疾病医疗救助。

　　“尘肺病的问题逐渐在国家层面得到重视。”陈静瑜说，但这些还不够，尘肺病的治疗，技术不是问题，关键是患者的病情普遍“延误”了，尘肺病跟接触史有关系，早诊断，就可以抓紧预防和提醒，现实却是只能在诊断书上打个问号，写上‘纤维化’。”

　　2014年，他在全国两会上提交的建议是修订现行的《职业病防治法》和《职业病诊断与鉴定管理办法》，增加“对《职业病目录》中认定的、与工作环境有必然联系的职业病，任何医院均可以进行诊断”，同时修订《职业病目录》，增加“与工作环境有必然联系的职业病目录”一节，将尘肺病以及其他类似病症列入其中。

　　这意味着，尘肺病人可以在任何一家医院确诊为医学上的尘肺病，如果需要追究用人单位的赔偿责任，再由专门的职业病鉴定机构对“职业病接触史”确认，劳动者凭确认结果再向劳动部门申请劳动仲裁，这样可以使尘肺病人在没有得到专业鉴定机构的鉴定之前，由任何医院诊断、治疗。

　　陈静瑜经过调查还了解到，目前尘肺病的治疗主要在乡镇一级，由于资源缺乏，乡镇一级尘肺病救治存在一定困境。他今年同时还提交了“关于加强乡镇卫生院尘肺病治疗投入及建立尘肺病康复中心的建议”，其中也提议将尘肺病治疗纳入新型农村医保，以此切实解决尘肺病人的医疗问题。2013年6月28日，以“开胸验肺”的悲壮之举来证明自己患上“尘肺”职业病的河南小伙张海超就是由陈静瑜团队成功完成双肺移植，获得新生。2015年的新年里，这个团队与爱心公益组织再次开启尘肺病人的救助之门。“希望社会能更多地关爱尘肺病人，提高大家对器官捐献、器官转运绿色通道的认识。”陈静瑜坦言，进行网络直播无疑自加压力，但为了普及知识、播种观念，一切都值得。

　　此事也引起中国器官移植界医生的普遍关注，6日一早，就有医生纷纷在微信群关注转发，远在美国波士顿的何建行医生也表示关注支持。协和章蓉娅医生在新浪微博上持续转发，并点赞加油“中国第一次器官移植网络直播拉开帷幕，你的一次转发意味着生命的一次接力。”“新浪微博@成都下水道医生转发直播微博，并写下诗一般的语言：“生命何其短暂，生命何其卑微，如尘埃之于苍穹，器官捐献，是生命的以此升华，向供体致以崇高敬意，向受体表达深切祝福，中国首次器官移植网络直播，写尽人间真情！”

　　截止记者发稿时，器官转运和手术准备都在顺利进行，供肺已经在飞机上由桂林飞南京、再由高速回无锡。受者已到无锡手术室麻醉，任能平心衰很重，漂浮导管监测肺动脉压力94mmhg，和术前评估相仿，手术室医生正传ECMO。交汇点将持续关注事件进展，预祝手术顺利成功。

　　交汇点记者　沈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