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迁中的渔民在漂泊坚守中痛并乐

21.02.2015  18:50

 

  自古以来,渔民的生活总是漂泊不定,“一条船、一家人、一辈子”是传统渔民的一生写照。

  

  与传统渔民相比,靖江的渔民早已过上了“两栖”生活,他们在船上生产,平时则定居在岸上,目前主要聚居在新港、永济港周边。

  

  随着社会经济的变迁、渔业资源的减少,靖江渔民的生活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曾经的“鱼儿满仓、渔歌唱晚”,只能定格在记忆深处。而更多的年轻人则撕下渔民“标签”,选择与父辈们不一样的从业道路。

 

  

  这一年,少收了三五斗

  

  临近中午,许月民夫妇慢慢将船驶入新港内河,泊好船后,妻子一面理顺渔网,一面很小心的清理捕捞上来的东西,其中夹杂着很多无用的垃圾,她不时捡起寸把长的小鱼,算是对辛苦劳作的补偿。

  

  甲板上,一个碗口大的透明玻璃罐内,养着三条鳗鱼苗,这是他们夫妇俩上午半天的劳动收获。

  

  “三条鳗鱼苗可卖36元,上午半天烧柴油花费大致150元,外出半天,看来今天是亏定了。”许月民在心里帮自己算了一笔账,然后心情沉重地走进驾驶舱内。

 

  

  在新纪元小区9幢二楼,渔民李根林刚午睡醒来,在客厅里无聊地看着电视。他不时抬头看着窗外,大风掠过树梢,也将他的心带到江边的渔船上。因为天气转差,李根林已有三天没有外出捕鱼了。即使出江捕捞,夫妻两人一天的净收入也只有200元左右。如果一个月内恶劣天气较多,当月的收入还不如在岸上打工。

  

  而在新港下游约4公里外的永济港边,渔民李扣保收起最后一张网,拎着两三斤杂鱼往岸上的简易棚走去。这些杂鱼,是他下午半天下了50张渔网后的收获。而永济港岸堤上临时搭建的简易棚,则是李扣保夫妇平时的栖身之所。

  

  “最近风浪大,不适宜到江中捕鱼。另外长江主航道北移,留给我们的渔场面积更小了。”李扣保告诉记者,主航道北移后,一些大型货轮主要从靖江北侧航道走,与过去相比,如今来住的货轮更多了,不仅制约了渔民下网,不方便捕鱼不说,有时还会损失好多渔网。

  

  现在的渔民会不会都处于这种困顿状态?面对这个问题,李扣保说,随着长江下游沿岸工业化的加剧,水质污染日益严重,渔业资源正逐渐走向枯竭,再加上去年刀鱼价格暴跌,他们的收入也跟着锐减。虽然每年政府都会发放柴油补贴扶持,但只是杯水车薪。

  

  李扣保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去年清明前,二两以上刀鱼的价格最贵每斤只有一千多元,与前几年动辄五六千的高价相比,便宜了一半以上。

  

  年复一年的江中捕捞,风吹日晒,让49岁的的李扣保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沧老。虽然生存不易,但生活还得继续。

  

  “每年的主要收入还得靠年初的刀鱼捕捞,一过完春节,我们就会下船出江。”谈到刀鱼捕捞,李根林、李扣保等渔民的脸上充满了笑容与憧憬,虽然今年只有近两个月的捕捞期,但却构成了他们一年收入中的大头。他们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节后有个好的收成,也希望今年的刀鱼价格能够坚挺一点。

 

  

  沿江开发带来生活的大变迁

  

  从夏仕港大桥西侧向南,沿着一条不起眼的小路蜿蜒而入,就到了渔业四、五分公司,这也是众多渔民岸上集中居住的所在地。

  

  这条唯一进出的道路宽约3米,南北大约200多米长。道路两侧,鳞次栉比的竖立着高矮不一的平房及两层小楼。从楼房简陋的样式及灰暗的成色看,这些房屋均有着不短的历史。

  

  “大概还有120多户,很多年轻人已不在这里居住了。”渔业四分司经理徐洪志说,年轻的一辈,大多不再从事捕鱼工作,在这里坚守的,主要以中老年渔民为主。记者发现,三三两两的老年人在路边拉着家常,偶尔有一两个年轻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没有太多的留恋。

  

  “我嫁到这里24年了,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暂时不会离开。”范桂兰告诉记者,她虽然满意现在的生活,但并非毫无怨言。她说,这些房子大多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因为时间久远,有的屋顶漏雨,有的墙体开裂,渐成危房,但什么时候可以翻建,却是遥遥无期。另外,周边工厂也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不小困扰。“工厂产生的噪音、灰尘白天还能忍受,一到晚上,钢板掉落突如其来的巨响,折磨着睡眠本不踏实的老人,而一些婴幼儿,也会经常被吓醒、吓哭。”说到这些,范桂兰显得有些无奈。

  

  2008年,随着华菱锡钢整体搬迁至永济港西侧,渔业六分公司的渔民也搬离了他们世代居住的土地,大多迁至新港东侧的新纪元小区。而原有的地方则被夷为平地,化身为火热的工地与厂房。

  

  在新纪元小区,年过六旬的周奶奶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知足。她说,自己是嫁到六公司的,年轻时,丈夫退伍后没有重操祖辈旧业。自从搬到新纪元小区后,邻居变多了,购物方便了,儿子目前在船厂做外包工,自己平时主要就是料理家务,照看孙子,晚上有空,偶尔也会去跳跳广场舞。

  

  “与原来居住的地方相比,住房条件、绿化环境都变好了,但也带来了烦恼。”同期迁至新纪元小区的渔民李根林告诉记者,平时他们的渔船主要停泊在永济港内,从永济港到新纪元小区,大约还有五六公里的路程,不论是外出捕捞,还是平时照看船只,都有着诸多不便。这也是六分公司整体拆迁后,永济港边一下子冒出几十座简易棚的缘由所在。部分渔民选择了邻船而居,偶尔也会回到新纪元小区的新家。

  

  而早已消失的鱼塘,则成为李根林的另一个遗憾。他说,原来六分公司有十几口鱼塘,主要承包给渔民,一部分用来培育蟹苗,一部分用于水产养殖。如今,这些鱼塘早已不复存在,也让他们的收入少了一个稳定来源。

 

  

  休渔期享受短暂的天伦之乐

  

  每年的四至六月,靖江便进入休渔期,虽然只有三个月时间,却得以让渔业资源休养生息。休渔期内,往日热闹的港湾一下子变得宁静起来,也让众多渔民过上了期待已久的岸上生活。

  

  休渔期间,聚集在新港、新纪元小区的渔民陡然增多,劳累了几个月的渔民可以彻底休息了。据徐洪志介绍,为了让渔民过好休渔期的岸上生活,政府给每条船每月发放一千多元的生活补贴。但由于缺乏组织,文化、体育、娱乐活动少,休渔期间渔民们的生活并不丰富。

  

  “以前一年忙到头,难得有休息的时候,现在每年可以找个时间外出旅游了。”渔民周扣井、周扣满兄弟这样说。

  

  “在江上作业习惯了,在岸上反而感觉很无聊。”一些稍微年轻的渔民告诉记者,他们希望社区能多组织一些文娱活动,或者免费进行一些生产技能培训。

  

  在永济港边,记者遇到正在看管渔船的李根林爱人。她告诉记者,休渔期内村里渔民的生活一般分以下几种:经济条件好点的,趁着休渔期忙着修船、补网,为自家的渔船油漆装修,就当作是休假,等到开捕后再猛打鱼。而另外一些,就想办法在附近工厂、商店打点零工,但因为休渔期短,零工难找,大部分渔民只好闲在家里。也有一些人则撑着小船在内河里捕些小鱼虾,用来贴补家用。

  

  徐洪志告诉记者,休渔期渔民除了外出做零工,大多数时间就是在家里陪着上学的孩子,平时早出晚归,跟孩子相聚的时间很少,正好利用休渔期好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另外,相互串门、唠家常也让渔民们非常开心,毕竟长年在江上飘着,邻里间能够相互照应,也让他们倍感温馨。

 

  

  出走的下一代,不愿重操父辈旧业

  

  在新港,记者遇到正在编织渔网的范桂兰,四个人共同协作,起早贪黑一天编织十条渔网,可以得到加工费50元,但还需要四人均分。

  

  “收入是少了点,但对于我们这个年龄段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其他技能,只能赚取一点微薄的加工费。”47岁的范桂兰告诉记者,她有一个女儿,女儿、女婿如今都在工厂上班。

  

  “明年渔船就要到期报废,到时还要花费二十多万元重新购置新船,而现在的捕鱼收入越来越少,生活压力还是蛮大的。”李根林说,他有一儿一女,女儿已外嫁到宿迁,儿子李灿正在读大学四年级,他希望儿子将来能找个相对轻松的工作。

  

  走访中很多渔民都表达了类似的心声,“渔民的生活也是靠‘天’吃饭,船上生活总感到不踏实,没有‘根’的感觉。”“我们没有多少文化,吃了不少苦,不希望年轻人再重复我们的生活”。

  

  据业内人士介绍,专业捕捞渔民的贫困化确实是现实存在的问题。随着渔业资源的减少,长达三个月的禁渔期,渔民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但对于这些文化素质相对较低、技能单一、年龄也偏大的渔民来说,要“弃船上岸”谈何容易?

  

  记者采访的渔民中,大多在45周岁以上,初中文化的也寥寥无几,如果要自行转产转业,他们的竞争力和再就业能力都非常低,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年龄大的渔民无力转产,而他们的后辈则陆陆续续开始了“出走”。李灿说,他希望毕业后留在城区工作,将来做个令人羡慕的白领。李扣保的一对儿女,也已经完全脱离了“渔民”的烙印。他的女儿嫁到斜桥镇,做起了专职妈妈,儿子明年就要毕业,如今正在季市镇大中机电实习。他说,儿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学以致用。

  

  在新港以及新纪元小区的160多户渔民中,虽然老一辈仍过着传统的渔民生活,但年轻一辈大多已成功上岸,融入到工厂、金融、医疗等其他领域,他们与自己祖父辈的生活正渐行渐远。

  

  渔民子女只是他们曾经的“标签”,愿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