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漂”菜农,在新的土地上栖居
10月23日,霜降节气。
凌晨4点,田野笼罩在黑暗中,天地间一片寂静。范苏妹居住的蔬菜大棚内亮起了灯光,她和丈夫雷新兵走出大棚,将头天晚上收的各种蔬菜搬上长安面包车。
对42岁的范苏妹来说,无论春夏秋冬、阴晴雨雪,每天的日程都是一样:凌晨车灯划破夜色,她载着一车蔬菜到南京城里卖菜;傍晚车灯划破暮色,她开着空车回到大棚。
十年间,雷新兵兄妹三家先后从宿迁泗洪老家来到南京江宁石坝村,承包土地种蔬菜,虽吃尽辛苦,但收入颇丰;虽生活清苦,但乐观豁达;虽缺乏社会保障,但对未来有着美好的期待。
种菜卖菜,和这个城市交上朋友
从石坝村沿宁马高速向西北方奔驰,40分钟范苏妹就到达南京河西新城的环宇农贸市场。天才蒙蒙亮,辣椒、毛豆、蒜苗、胡萝卜、黄瓜、玉米、韭菜、菜秧等20来种蔬菜已经摆好码齐。菜是自家种的,不但新鲜,而且每种都比其他摊位便宜5毛钱左右,因此十多个摊位中范苏妹的生意最好,忙不过来,雇了个老太太帮着卖菜。
“韭菜,两块一,给两块吧”,她说着又添了一小把;“瓠子,两块七,给两块五就行”……范苏妹卖菜爽快大方,这也是很多老主顾喜欢她的原因。菜场,是乡村伸入城市的血管,为城市的餐桌输送营养,也带来农民的朴实厚道。社会学把城市定义为“陌生人社会”,靠法律和契约来维系;把乡村定义为“熟人社会”,靠人际关系来维系。范苏妹对此一无所知,半辈子的乡村生活,使她本能地要把更多买菜的陌生人变成熟人,在陌生的地方也像在老家一样有个好名声。卖菜的人,手里总会有大把的一毛、两毛钱,但是范苏妹的钱盒里,只有很少几张毛票和几枚角币,她对记者说:“我们家的葱从来都不上秤,好名声比那几毛钱更重要。”
快到10点,70岁的刘阿姨走到摊边,把自己杯里热气腾腾的开水倒进范苏妹的杯子里。2年前,刘阿姨到菜场来为自己养的小鸟拣菜叶,范苏妹送了她一整棵菜。刘阿姨看到范苏妹冷天只能喝矿泉水,于是每天送来一杯开水,从不间断。来自土地的朴实和阳光的热情,让范苏妹在菜场结交了很多朋友,他们送给她韩国香烟、月饼、衣服、方便面、饼干,一位20多岁的南京姑娘还认她做干妈。不久前小姑娘开了家旅游公司,范苏妹问她要什么作贺礼,小姑娘回答:“送我一麻袋最肥的土,我要在公司养花种草。”
范苏妹和雷新兵在石坝村承包了十来亩地,一个管种一个管卖。当记者赶到蔬菜基地时,雷新兵正蹲在一个面积达6亩的大棚里收矮脚黄,他一把从地里拔出菜,手起刀落砍掉根,三把两把揪掉黄叶,不一会儿身边就聚起一小堆。这个脸膛黑红的敦实汉子告诉记者:“在泗洪老家,村里平均一人10亩地,我们夫妻俩种90亩。有一年抢种小麦,天黑以后她撒种,我开拖拉机耙地,等天亮时一看,种了52亩。农民就是这样,人出多大力,地出多大产。”
种菜是个细致活,地少了,人却更忙了。雷新兵指着脚下一片矮脚黄说:“这茬收完,让地休息20来天,可以再种一茬,一年要种五六茬。种菜比种粮累,我爱人卖菜,出门太阳没升起,回来太阳已经落山,一个农民见不到阳光,你说好笑不好笑。图个啥?多挣点钱呗。”
雷新兵排行老二,雷家兄妹三家都在石坝村种菜、卖菜,虽然每天有菜贩上门收购,但为了挣每斤5毛钱的批零差价,每家都有人披星戴月地到菜场卖菜。
在这片万亩蔬菜基地上,有数百户来自苏北、浙江、安徽乃至东北、贵州的外地农户。农民是易被忽视的群体,当人们的目光被“逃离北上广”还是“逃回北上广”这种城市人才流动的话题所吸引时,一群群农民兄弟已经背井离乡在这片土地上耕耘了几年、十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