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无证幼儿园受欢迎 "抹黑"不如"漂白"
“就是惠民园(民办园),我们也上不起,拜托你们别把这个幼儿园关了。”20日下午,在南京打工的安徽阜阳人钱淑娟怀抱不满一岁的小儿子,到建邺区沙洲街道佳和幼儿园接上中班的女儿,听到幼儿园可能要被取缔,一脸的无奈和迷惘。
由于不具办园资质,佳和幼儿园未在教育部门备案,被称为“黑园”。南京曾有佳和这样的所谓“黑园”两百多所,已取缔了130多所,可黑园却一直在城市边缘地带生生不息,原因就是像钱淑娟这样子女上不了公办园、也上不起民办园的外来务工人员,和幼教资源缺乏的城郊结合部居民“力挺”着。
三居室塞了40个孩子
南京建邺区清荷园11栋一楼的一户人家,看上去是普通民宅,但门口“佳和幼儿园”的牌子和室内隐隐传出的孩子哭笑声,暗示这里“藏”着一家幼儿园。
记者推门而入,真是“别有洞天”:三室一厅的房子塞了40个孩子,卧室就是教室,客厅是餐厅兼活动室,老师在厨房给孩子们做饭,午餐过后,老师把堆放在阳台的蓝色塑料床拖到客厅,让孩子们休息。
与佳和幼儿园相比,秦淮区红花街道的喜洋洋幼儿园办园条件更不济。记者看到,由于桌凳不够,部分幼儿坐在地上吃饭,楼下就是农贸市场,一片嘈杂。老师说,由于附近环境乱,他们从来不带小班的孩子室外活动,中班和大班的孩子每天也只有半小时到楼下空地上做操。
记者了解到,南京一百多所无证幼儿园大多地处城郊结合部、城中村以及分散建设的保障房片区。原因就是这些地区是外来务工人员、流动人口集聚地,跟着家长进城的孩子入园需求大,而持证幼儿园配建不足,这就使无证幼儿园有了生存土壤。红花街道民政办一位不愿具名者介绍,汇景家园附近的无证园,本地孩子占比约30%,外地孩子占比约70%;七桥瓮附近的无证幼儿园,本地孩子占10%,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占90%。
“无证园”比民办园更受欢迎
根据《江苏省幼儿园设置基本条件》以及《南京市民办幼儿园设立、变更、终止的规定》等法规,民办幼儿园设置实行“前置审批”,即首先需要取得食品卫生部门、安监部门和消防部门等的许可证,然后由教育部门和民政部门颁发办园许可证。对照这些标准,无证幼儿园基本不具条件。
红花街道对无证幼儿园摸排中,发现了三方面问题:一是场地小。根据苏教基(2004)28号文规定,幼儿园共用活动场地面积不少于生均3平方米,而“黑园”大多办园面积狭小。二是师资差。幼儿教师应具有幼儿师范学校(包括职业学校幼儿教育专业)毕业及以上文化程度,取得《教师资格证书》,或者具有高中毕业以上文化程度经幼儿教育专业培训,取得《幼儿园教师专业合格证书》,而“黑园”老师多数未经培训。三是不规范。幼儿园应配备大型玩具和体育活动设施,“黑园”几乎没有任何娱乐设施。
然而,“黑园”却受到外来务工人员的欢迎,甚至吸走了民办园的部分生源,因为学费便宜。钱淑娟介绍,佳和每个学生每月收350元,民办园要900多,即使政府给每个孩子发200元助学券,还是多三四百元,一年下来就多花四五千。另外,“无证园”比公办园、惠民园贴心,外来务工人员早出晚归,早晨六七点送孩子,晚上七八点接孩子,“无证园”可以,公办园、惠民园就不行。因此虽然佳和附近开了一家民办清荷幼儿园,但园长李美霞介绍说,附近都是保障房小区,暂住户多,他们生源流失了不少。
部分无证园“招安漂白”
按照南京市的部署,现存100多所无证幼儿园整治工作将于明年底完成。“黑园”取缔后,“流动的花朵”何去何从?
“黑园取缔后,将向附近的幼儿园分流。”建邺区教育局职社科科长罗友德介绍,该区排查发现了7家无证幼儿园,共395名在园小朋友,全部为外来务工人员子女,这些“黑园”年底前将全部关闭,分流到新扩容的两所幼儿园。
但红花街道负责人认为,现有公办园几乎人满为患,本地户籍孩子尚有“入园难”,无证园孩子全部分流不现实,所以街道一些办学条件过得去的幼儿园,比如嘟嘟幼儿园,已开办十余年,场地和消防设施等都已通过相关部门审核,待其招募有资质的老师后,教育部门将给予其办园资质。
秦淮区和建邺区取缔无证园面临的两难,反映了南京幼儿园整体短缺的尴尬现实。根据规划,到2015年,南京公办园的比例才能达到70%,面对“单独两孩”的新政策,以及亟待纳入早教系统的0-3岁幼儿,幼教资源缺口很大。“我们从来没有把无证园叫做‘黑园’,像红花街道这样,对条件不错的无证园进行扶持、‘招安’,是可行的救急办法;从长远来看,城市还是要大力发展幼儿教育。”市教育局有关人士介绍说。
所以,南京取缔“无证园”不会一刀切,提档不够格分流又困难的少数无证园被监控后允许暂存,并纳入长效管理,由街道、教育部门等负责监控。从去年7月到9月,南京已有15所无证园被定性为需要长效管理的暂存园,目前待治理的100多所幼儿园中,也有15所将纳入暂存园的范畴。
但教育界人士认为,整治、漂白“黑园”,还需借鉴、保留其灵活的办园做法,如针对务工人员作息规律弹性上放学,把无证园孩子纳入助学券补贴范围,加大扶持力度。“一手堵,一手疏,才能铲除无证园滋生的土壤,才能让流动的蒲公英沐浴公平教育的阳光!” 本报记者 鹿 琳 顾巍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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抹黑无证园
城市当汗颜
顾巍钟
“我们不是黑作坊黑诊所,损害市民健康;我们也不是黑车黑市,破坏市场规则——我们只是条件不够,但每天起早贪黑、忙忙碌碌,苦不了几个钱。我们对不起谁了,为什么叫我们黑园?”记者调查中,一位无证园园长连珠炮似地悲愤发问,让记者动容。
的确,无证园只是不具资质,但解决了外来务工人员子女入园的大难题,甚至部分本地居民家庭也把孩子送来。虽然办园条件不具备,教学水平参差不齐,但无证园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入园难——最起码,幼儿园在看护孩子。
“抹黑”无证幼儿园,是惰政思维在作祟,体现高高在上的看客心态。我们往往把一些不符合既有规则、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市场主体、社会机构贬之为“黑××”,简单化地抹黑,然后取缔而后快。无证园生生不息,是因为其满足了外来务工人员子女的最低教育需求,而这些“流动蒲公英”,本应揽入城市教育的怀抱,因为他们的父母,每天都在为我们这座城市忙碌着。
所以,抹黑无证园,城市当汗颜。面对外来务工人员无助的眼神,我们应当反思:城市的幼儿教育设施配套了没有,财政的教育投入够不够?现有的幼教准入门槛,是不是一刀切、简单化了,有没有因地制宜、因人制宜?面对快速城市化的中国,和“单独两孩”政策放开的生育高峰,城市只有加大幼教投入,才能铲除无证园滋生的土壤。
编辑:刘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