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鱼经纪人老陈和他的“淘金”生意
图为陈新云(右)正在江面上收刀鱼。
春风又绿江南岸,又是刀鱼好时节。沿江一代,这一口长江刀鱼,是很多人从小到大的味觉习惯,是祖辈传下来的舌尖记忆。可近几年,长江刀鱼由渔民餐桌上的寻常物,变成了“一刀千金”的奢侈品,这也催生了一个新行当——刀鱼经纪人。他们连接着渔民和市场,在老饕都看不懂刀鱼的今天,这群人最懂经。
连日来,记者走进江边渔村,跟随刀鱼经纪人陈新云,听听他的“淘金”故事。
迫不得已才上岸
做了18年刀鱼生意,陈新云在沿江渔村小有名气。每年刀鱼季,他便提前包几艘或十几艘渔船,凡有刀鱼全收,再转手卖给要刀鱼的客户。北京、上海的星级酒店,常州、无锡的水产批发户,还有全国各地的饭店老板、会吃的老饕,陈新云手里攒着几百个有过往来的“意向客商”。一收一卖,一个刀鱼季,不足两个月时间,他能挣十来万元。
现如今,每次自我介绍说是“做刀鱼的”,对方都赞叹一声“好行当”。可在18年前,这却是个迫不得已的选择。生在长江边上,陈新云家世代渔民,却在他这一辈卖了渔船上岸。江里海里,鱼实在太少了,养不起家。上世纪90年代,过了长江刀鱼季,他便去海里捕鲳鱼,一年渔获,总有两三万元的收入,可到2000年左右,却挣不到八九千元,还要供一儿一女上学,只能把渔船卖了,上岸讨生活。
“打了一辈子鱼,别的也不会做。想来想去,还是做点跟水产有关的生意。”陈新云说,1988年刚开始从事刀鱼生意时,他每天都骑自行车、带着大竹篮子在江边转悠,跟渔民上船去取刀鱼。然后再拎着一篮子江刀回到市区卖,一天跑两趟,风雨无阻。那年头刀鱼便宜,每斤40至50元,收来后添几元钱卖出去,小商小贩还够不上“经纪人”的名头。
可谁料刀鱼价格逐年上涨,2006年左右,清明前的靖江“本江刀”最贵至每斤1000多元。再之后,长江刀鱼价格连年暴涨,“天价刀鱼”的名号由此打响。包渔船的刀鱼经纪人顺势成了“产业链”中的重要一环,陈新云也从骑着摩托车收鱼的小贩,蜕变成“包了七八条渔船”的“鱼老板”。
遭遇刀鱼价格一天五变
有人打比方,“刀鱼经纪人”就像金融行业的操盘手,有赚大钱的,也有吃大亏的,脑子不活络的还未必能扛得下来。在这行当摸爬滚打近20年,陈新云虽然深谙其道,也难免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远的不说,就说今年。”陈新云告诉记者,他包了6条渔船,开捕一个多月,江刀产量一直不给力。各地的老客户每天电话“轰炸”,催促他要拿正宗江刀。这时候就算是渔民喊价再高,他也要咬牙拿下,保住辛苦积攒十余年的客源。到4月1日,渔船产量开始上升,一条船能捕到一两斤。目前他的家中一共囤积了约120条本地江刀,这些刀鱼是他最近两天以4500~5500元/斤的价格从渔民手中收来的。4月5日清明节上午10点之前,这些鱼按照个头大小能卖6500~8500元/斤,吃完午饭价格就得下降2000元/斤,到吃晚饭还要再跌近千元。“刀鱼是鲜货,出水超过2天,就算是蚀本也要卖出去,不然亏得更多。”陈新云给记者算了一笔账,120条刀鱼大约有25斤左右,若是不能及时出手,一天就要损失好几万元。年年清明,大多如此,最多时,一天能出现5种价格。
当然,刀鱼经纪人颇有话语权。所谓的行情和定价,便是他们在当日渔获、渔民成本和市场需求之间取一个平衡点,比如鱼多却逢周一,饭店萧条,鱼价便低;大风大雨不出船,渔获少却逢周末食客多,鱼价便贵;还比如逢黄道吉日,江阴一带婚宴增多,“中刀鱼”(即1.4两至1.9两的江刀)价格上涨,“大刀鱼”售价回落……
这些不过是生意经。而大背景是近两年大多数时候供不应求,价格趋高,“刀鱼总有人要”。
最是乡愁难平
相较于如今动辄上万元的刀鱼价格,陈新云更关注的是一言不合就“白皮”的刀鱼产量。
他说,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渔业公社期间,他跟着摇橹船出港捕鱼,那时候一网下去至少有上千斤刀鱼,由于渔网质量比较差,承受不住重量,几乎是捞一回补一回。每次刀鱼捕捞季结束后,妇女们要花费近一个月时间修补渔网。“即便是十多年前,靖江的长江刀鱼还不少。”陈新云说起那时的大渔汛,鱼多到来不及卖,把邻居们的脸盆、脚盆、洗澡盆都借来,堆满一屋子的鱼。
除了产量越来越低,近年来,关于长江全面禁捕的消息也层出不穷。对刀鱼经纪人而言,一头是生意,一头是乡愁。陈新云心底更倾向于后者,但嘴上不明说。
陈新云只是给记者看了近期船上渔网的照片,几乎每次收网,鱼没见几条,黑色烂泥和塑料袋却不少。他细细算过,为清理16张网的垃圾,5个人整整花了3个小时。他说十多年前江水还干净,渔网收上来,都是雪白的。
他还回忆起上世纪80年代中期,每逢刀鱼季,则唤上一群十六七岁的小伙伴上渔船帮忙。个个都藏了杨柳条和麦秸秆在身上,秸秆用来逗河豚,柳条则用来串上十来条刀鱼,这就是“工钱”,带回家烧了吃。说这些话时,他的眼睛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