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范雨素》刷屏,除了她,那些农村妇女怎么样了?
在北京做育儿嫂的范雨素火了,无数媒体给她打来电话,希望对她进行采访;已有3家出版社找到了她,和她商洽出版作品的相关事宜。在此之前,这位爱好文学的来自湖北襄阳的农村妇女,虽然精神世界极其丰富,但只是作为一名最普通的打工者存在于这个世界。而改变这一切的,源于她在一家媒体的微信公号上发表的自传体文章《我是范雨素》红遍了网络。
这篇文章火爆互联网似乎有些违背常理,标题朴实得不能再朴实,没有任何悬念,更谈不上吸引眼球;正文洋洋洒洒将近8000字,似乎也不太符合新媒体时代碎片化的阅读习惯;尽管推送它的平台是个媒体大号,但该号其他时段推送的其他文章与这篇照样不可同日而语。
我不太懂文学,不知该怎样从文学的角度评价《我是范雨素》。但是,这篇文章的确击中了人心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让你感叹,让你落泪,让你既读懂了农村社会的不易,又看到了农村妇女的坚韧;既看到了世俗观念对农村妇女的挤压,又看到了她们挣扎于现实的铁骨柔情。
范雨素今年44岁,只有初中文化程度,20岁时,因“不能忍受在乡下坐井观天的枯燥日子”来到了北京打工。在北京漂泊了两年,看不到理想的火苗,便和一个东北男人早早地结了婚。而这个东北男人,给她带来的不是幸福而是家庭暴力。走投无路的她,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求助,“但大哥哥马上像躲瘟疫一样,让我赶紧走,别给他添麻烦了”。
范雨素的母亲虽然没有上过一天学,但在老家却是有名的精明能干,支持大儿子追求文学梦,把小儿子送上国家干部的岗位,从1950年开始做村里的妇女主任起,整整“执政”了40年。但就是这样一个不向命运屈服的女人,面对带着两个孩子逃回来的女儿,却无能为力。
“成年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母亲没有帮助我的权利。母亲是政治强者,但她不敢和中国五千年的三纲五常对抗。”范雨素说,“我已明白,我是生我养我的村庄的过客。我的两个孩子更是无根的水中漂萍。”
这样的情节,这样的现实,怎能让人不唏嘘?我相信,凡是熟悉农村现实情况的人,都能够与这样的细节产生共鸣。
某种意义上说,范雨素是个特立独行的女人,母亲原先给她取的名字是“范菊人”,12岁时,因为看了琼瑶的言情小说《烟雨濛濛》,“便自作主张,改了名字,管自己叫范雨素”。同样是12岁那年,她突发奇想,要“赤脚走天涯”,与家人不辞而别,一路逃票去海南岛流浪了。
然而,封闭的农村世俗社会,却不能容忍她的独树一帜。范雨素说:“父亲和大哥哥对我恨之入骨,说我丢了他们的人。村里,年长的族兄找到了母亲,说我丢了整个范家的脸面,让母亲把我打一顿,赶出去。”
“儿娃子(男孩)离家出走几天,再回来,是稀松平常的事。而一个娘娃子(女孩)只要离家出走,就相当于古典小说的私奔罪。”诸如此类的文字,虽然没有华丽的辞藻,却能深深地打动每一个读者的心。
范雨素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但她的“学习成绩一直是班上最好的”,8岁时就能“看懂一本竖版繁体字的《西游记》”。或许是常年坚持写作,或许是真有文学天赋,她的文字冷静平和,缓缓流淌,没有怨天尤人,没有愤世嫉俗,苦涩之中透着幽默,艰涩之中满是坚强。就像她本人一样,即使是在京城做育儿嫂,咬牙也要把自己的女儿培养成坐在办公室里“年薪9万的白领”。
客观地说,如果仅仅只是具有驾轻就熟的文字功底,如果仅仅是写自己的坎坷命运,在写手如云的新媒体时代,范雨素未必就能脱颖而出。这篇文章之所以能够火爆互联网,在我看来,是她在这篇自传体文章里,不但不动声色地写出了农村妇女面临的处境,还对农村妇女这个群体给予了不一样的理解与宽容。
《我是范雨素》这篇文章提到了农村妇女自杀的问题,随着城市化的推进,农村妇女可以进城打工了,自杀率就跟着降了下来。但是,新的问题接踵而至,许多地方成了“无妈村”。范雨素说:“在北京这样的城中村里,这样没妈的农民工的孩子也很多。”
一般的论者,面对“无妈村”这样的事实,多半会谴责那些狠心抛下孩子的女人,呼吁那些女人承担培育教育孩子的责任。但范雨素没有,她是用另一双眼睛在观察“无妈村”这一令人心碎却无可奈何的社会现象,她说:“抛弃孩子的女人都是捧着滴血的心在活。”
这样的语言虽然质朴,却是石破天惊之语。范雨素虽然没有抛弃自己的两个女儿,但她作为家庭暴力的受害者与逃离者,自然能够对那些抛弃孩子的妈妈们感同身受。这样的视角,这样的观察,如果再配上拍案叫绝的文笔,想不火都难。
说实话,近些年来,农村或打工题材的文艺作品不少,但高高在上者居多。一些男性作家虽然出生于农村,有在农村生活的经历,但囿于自身性别,并不能真正理解农村妇女这个群体,甚至会把农村妇女正当的诉求当成无稽之谈。真正反映农村妇女情感与心声的具有性别视角的文艺作品,似乎还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稀缺品。
《我是范雨素》爆红的背后,是对农村妇女长期失声的回应,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