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史专家王新葆谈金湖秧歌号子的保护传承

06.09.2015  1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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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江苏网9月6日讯 金湖秧歌号子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金湖秧歌”的前身,堪称“国宝”,是我们淮安市民间文化的“奇葩”,也可以说是乡土中发掘出的“瑰宝”,秧田里诞生的“诗经”。

  金湖县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王新葆先生,20多年来笔耕不辍,先后有2000多篇作品见诸报刊,成为知名的乡土作家,尤其对于金湖秧歌号子,更是情有独钟。作为生于斯、长于斯的新葆先生来说,从小就受秧歌文化的熏陶,正可谓耳濡目染,耳熟能详,当谈到秧歌号子的历史和保护传承,更是娓娓道来,滋味十足,如数家珍。

   水乡湖城——

   湖水多长歌多长

  淮周刊:新葆先生,作为文史专家,你对金湖秧歌号子有很深的研究。能否先请你给我们介绍一下金湖秧歌号子产生的土壤好吗?

  王新葆:金湖虽建县较迟,但历史并不肤浅。有史料记载,金湖原先后隶属扬州市高邮市及宝应县,后又划归天高县及六合专区。从历史上来说,金湖有“尧帝故里”之称,李义海先生从《中国地名大词典》中作了深入研究,认为“尧生三阿”,其中的“北阿镇”,即现在的塔集镇也。从距离和方位上,也验证了“距高邮西北约90里”之说。尧作为史前一代贤明君王,创造了灿烂的尧文明,其核心内容就是农耕文明和农耕文化,而秧歌号子又是农耕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塔集古镇南一座数千年遗存的土地庙前,有一副砖刻对联:尧苗生九穗,稻麦结双枝。也从中佐证本地农耕文化的历史。

  淮周刊:金湖秧歌号子可能也离不开水乡?

  王新葆:是的。金湖自古有“鱼米之乡”之称,历史上有99个小湖泊,先民们以捕鱼和种植为生,下湖捕鱼摸虾,上岸开荒种粮,其中水稻是主要农作物,过着亦鱼亦农的生活,为秧歌号子形成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建县后的面积1200平方公里,其中水面就达420平方公里,一县拥三湖,典型的“水乡湖城”。湖水孕育了乡民,也孕育了水灵灵的秧歌号子,正可谓“湖水多长歌多长”。从地理位置上来说,金湖县南部地区有“高邮西北乡”之称,重点是闵桥、塔集、金沟、银集、涂沟等古镇,被称为“下五镇”,这里是金湖秧歌号子最多、最集中的地方,流传也最广。从戴之尧先生收集的《秧歌大观》来看,其分布不均,重点集中在闵塔区约200首,银涂区130首,“下五镇”约有435首,占总数的一半以上。从数字上的差距可以看出南北文化的差异,“高邮西北乡的下五镇”,历史悠久,积淀较深,无不浸透着维扬文化,乃至吴侬软语的苏南文化,以及南北交融的江淮文化的影响。加之受苏州民歌、扬州小调以及本土的“拔根芦柴花”、“茉莉花”、“高邮西北乡”等民歌小唱的浸润,使秧歌号子的旋律更加悠扬动听,词曲更富艺术感染力和穿透力,历久弥新,传唱不衰。

   爱情产物——

   想姐想得渴焦焦

  淮周刊:为什么说秧歌号子是爱情的产物?

  王新葆:从秧歌号子的内容来看,其词曲无不与男欢女爱紧密相连,在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包办婚姻的时代,互相爱慕的男女难得相见,更难结为“连理”,唯一的办法只有“私会和偷情”,酿下了许多爱情悲剧。农家插秧是个辛苦的农活,也是个争季节、抢时间的农活,需要很多人来完成,尤其需要妇女栽插,男人挑秧,蓝天下的水田里,好一派鲜活的农耕景象。青年男女一起在秧田里劳作,为他们打情骂俏,谈情说爱提供了机会和舞台,青年男女通过秧歌形式表达心迹和爱慕,当然也有插科打诨、讽刺挖苦的内容。在那条件艰苦,劳动繁重的年代,识字不多的农民们大多口头即兴创作,口口相传,带有很大的随意性,或表达情爱,或借题发挥,或指桑骂槐,嬉笑怒骂皆成歌词。一方面通过秧歌说唱,互诉衷肠;一方面可解乏鼓劲,提高工效,至于请锣鼓师傅专门表演应另当别论。

  翻阅戴之尧先生的《秧歌大观》,我们不难发现,他收录的800余首秧歌号子,其中情歌约占一半。从秧歌的曲调来看,无不受本地情歌“干妹子”、“手扶栏杆”、“十八相思”等韵律的影响,无愧秧田中的“诗经”。

  淮周刊:能具体谈谈吗?

  王新葆:我们不妨一起来欣赏品味几首。如用荷藕(偶)表达爱情的:“荷叶出水圆又圆,荷花爱藕藕爱莲,荷花爱藕身子白,藕爱荷花出水鲜。”用莲子表达相思的:“姐姐塘里采藕莲(偶连),莲籽送到郎嘴边,七月十五尝一口,八月十五嘴还甜。”有表达爱慕追求的:“想姐想得渴焦焦,四两灯草也难挑,若是姐姐允了我,大石磙子挑几条。”有体现男女“偷情”的:“天上下雨烂坯坯,姐叫情哥莫要来,姐家没有砖天井,踩出脚印子让人猜,小冤家!无影说出有影子来。天上下雨烂坯坯,叫我不来我偏来,穿着鞋子倒着走,只见出去不见来,情妹子!叫他鬼神也难猜。

   浪漫之外——

   十指抠泥忙插禾

  淮周刊:金湖秧歌号子全是情歌?

  王新葆:除了情歌之外,秧歌号子中还有许多叙事怀古,以及日常生活的作品,还有一些忠孝节义,劝人积德行善的成分,以及本土文化的内容,无不植根于本土的尧文化、水文化、荷文化、民俗民风。因而,在研究金湖秧歌号子的特点及其规律中,思路应更加开阔,内涵和外延更加丰富多彩。

   淮周刊:也并不全是浪漫。

  王新葆:对。尽管有动听的秧歌,迷人的景色,但现实并不浪漫,甚至是残酷的。过去妇女们在田里要栽插三四十天,最终手脚都烂了,腰也累弯了。秧歌《面朝黄土背朝天》中唱道:“东方发白下秧田,面朝黄土背朝天,脚踩淤泥手抓水,黄秧插破水底天。”又道《黑古隆咚下田庄》:“黑古隆咚下田庄,弯腰曲背插黄秧,十指抠泥生活苦,为的秋来稻花香。”唱词催人泪下。经天累月重复劳作的枯燥和寂寞,因而就有了《不唱秧歌瞌睡多》:“黑古隆咚离被窝,鸡叫头遍去插禾,十指抠泥太凄苦,不唱秧歌瞌睡多。”其曲调低沉而悠长,其形式有二人对唱,或一人引唱,众人和唱;或即兴发挥,现炒现卖,你一句我一句,又说又唱,长短不一。因而,就有了“四句头头”、“五句半”、“串十字”、“抢八句”等。

   思考建议——

   原汁原味乡愁浓

  淮周刊:看得出你对金湖秧歌号子有着独特的见解。那么,你的思考及建议能否与我们一起分享?

  王新葆:我对金湖秧歌宏观思考及建议是:秧歌号子是农耕文明的产物,对历史追溯应更久远;秧歌号子是爱情的产物,对其内涵的研究应更丰富;秧歌号子是时代的产物,对其传承形态应更精准。

  淮周刊:新葆先生,具体来讲,金湖秧歌号子在传承中怎样保持“原汁原味”?

  王新葆:我建议要三个“一点”。

  其一声调过高,应低调一点。由于现代秧歌手没有经过那个年代、那种场景、那种辛劳、那种亲身体验,因此他们在演唱时声调高昂,甚至引吭高歌,这是一种错解的表演。试想一下,当年的那景那情,妇女们弯腰插禾,劳累异常,岂能放声高歌?当然其中也不乏有人直起腰来,舒展身体,高唱一二句,但总体上是曲调低沉而舒缓,否则就失去了原汁原味。

  其二变调过偏,应正宗一点。秧歌的传唱应忠于历史本源,提倡原汁原味原生态,而现在的表演则注重于变调、变奏、变声,并增加了很多现代音乐的元素及乐器,这不利于对秧歌号子的准确传承,以致以讹传讹,长此以往的变调变味,最终导致真品失传或误传。当然有些用现代音乐元素,以纯娱乐的形式进行表演,增强效果未尝不可,但保护性传承应严肃严谨。过去秧歌大都是清唱,无音乐伴奏,秧田锣鼓另当别论。如为提高其演唱效果,配乐也应以二胡、笛子等简易古朴的民族乐器为主,拒绝西洋乐器。对于服饰也有讲究,并不是现代的大红大绿,浓装艳抹,而是身着青蓝衣衫,头扎黑布头巾,不施脂粉,方能体现出地方特色和风土人情。

  其三传承较难,应重视一点。秧歌号子的兴衰,无不打上时代的烙印。在封建社会,雇主会请来锣鼓师傅下田表演节目,用于催工赶趟,此时的秧田锣鼓较为盛行。解放后,农民自发唱秧歌解乏,最多时每个生产队有四五十名妇女一起栽秧,欢歌笑语飘洒秧田,是秧歌号子发展的鼎盛时期。近些年,人工插秧面积逐年减少,与人工栽秧共生共存的秧歌文化,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不久的将来,这历经农耕文化而产生的秧歌号子将远离田野。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挖掘保护这笔弥足珍贵的文化遗产,坚持以老带新,精准培育一支秧歌号子传承人队伍,使其生生不息,传唱不衰,魅力长存。(记者朱云毕)

   金湖秧歌小档案

  金湖秧歌是一种江苏省的汉族民歌。金湖地区广大汉族劳动人民在长期的插秧劳动中,以朴实的情感、集体的智慧在插禾中创造。在以金湖县为中心的周边县市流传,传承最少有10代以上,有据可考的就有数百年历史。其唱词、曲调和演唱方式非常独特,是不可多得的汉族民间文化遗产。2014年7月底,金湖秧歌作为传统音乐入选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编辑: 王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