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减债之路并未风平浪静

　　希腊新政府上台以来，立刻与国际债务人展开谈判，以期减免债务，避免债务违约困境的发生，并且希望能够履行选举中摆脱紧缩政策的承诺。不过，看似两相矛盾的目标显然难以一蹴而就，希腊在实现自身目标、成功摆脱国际救助的道路上还需披荆斩棘，风未平，浪未静。

　　 峰回路转  

　　自反紧缩的激进左翼联盟党Syriza在上月的选举中胜出，希腊与债权人的谈判一直是投资者关注的焦点。

　　2月20日，希腊债务谈判终于迎来一线转机，希腊和欧元区财长们就延长希腊援助计划四个月达成协议。三天后，希腊向欧盟递交了一份扩大援助计划的改革承诺清单，欧元区财长经过电话会议讨论并评估后，24日发表声明表示同意对希腊的救助协议延长四个月。

　　希腊和欧元区财长们达成的协议虽然比希腊向欧元区申请的六个月时间短了两个月，并且带有一定的条件，但是这项协议使得希腊能够躲过短期内的违约风险　，是希腊和债权人经过艰苦的争取得到的。

　　希腊现有贷款将于本月28日到期，如果本次不能获得救助延期，希腊政府可能于数周内耗尽资金，这意味着希腊政府将无力支撑公共服务业，无法在春季还债给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希腊也面临退出欧元区的风险。而四个月的援助，尽管不能覆盖7月和8月应偿还给欧洲央行的70亿欧元左右的款项，却使希腊能在今年春天偿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款项。

　　希腊与欧元区达成救助协议过程坎坷，跌宕起伏。有媒体报道称，欧洲央行为希腊退出欧元区做准备，正进行内部模拟测试。在希腊，储户担心希腊政府可能于近日实行资本管制，恐慌情绪升温，希腊银行存款加速外逃，仅在上周的两天里，希腊银行业存款外流就超过10亿欧元，给希腊新政府造成了巨大压力。而市场上对于希腊退欧的担心也与日俱增。

　　上周五在长达11个小时的谈判中消息频出。据彭博社报道，当天早些时候，希腊官员称已与欧元集团达成共识。不过此后仅8分钟，希腊政府发言人就否认了这一消息。几个小时后，奥地利财长才证实了达成协议的消息，称希腊在满足一定条件后，可将债务延长四个月。更有媒体称，双方在谈判期间差点大打出手。法国《自由报》报道称，在欧元区财长关于希腊债务谈判的会议上，希腊财长雅尼斯·瓦鲁法克斯与欧元集团主席迪塞尔布罗姆产生了激烈的对抗情绪。德国财长沃尔夫冈·朔伊布勒拒绝与瓦鲁法克斯继续对话。

　　希腊递交的改革措施符合欧元区财长要求的消息使希腊股市24日开盘大涨，涨幅近8%，创去年12月9日以来最高。希腊银行股指数大涨14%。希腊三年期和五年期国债收益率纷纷下跌。

　　 等待细节  

　　媒体报道称，92岁的欧洲议会成员、希腊左翼政党Syriza最资深最活跃的政客马诺利斯·格莱佐斯在改革措施提交后为参与制造这场“幻觉”向希腊人民道歉。他对英国《金融时报》表示，把“三驾马车”重新命名为机构，把备忘录称为协议以及把债权人称为合伙人，这些都没能改变希腊此前的状况，希腊政府仅仅只是在玩文字游戏，他还呼吁民众要求政府给出合理解释。

　　尽管格莱佐斯的评价说明希腊左翼党派内部对遵守欧元集团的协议存在分歧，但这份改革措施的意义对于希腊而言仍不可否认。和当年推出的援助计划不同，这不是国际债权人向希腊政府提交的必须强制执行的文件，而是由希腊人自己提出的、并试图借此走出困境的一份方案。

　　希腊的改革已历经多年，在经过了国际社会给它开的药方之后，希腊的情况不仅没有好转，而且变得更糟。改革后，希腊经济连续六年衰退，国债占GDP的比例升至171%，远高于危机爆发时的110%多。这显然引起希腊民众的极大不满。为了实施财政紧缩，政府还从老百姓兜里面去抠钱，如降低最低工资，裁减公务员，降低养老金等。

　　在此次希腊提交的改革措施清单中，除了同意实现适当的基本预算盈余，以保证债务可持续，重申及时偿还所有债务的承诺外，还涉及打击贪腐、偷税漏税与走私，以及建立公正的税收体系的政策。希腊政府还承诺减轻官僚主义、刺激实体经济增长。此外，希腊政府表示将根据竞选承诺，解决希腊家庭和企业的到期债务，并拨出19亿欧元解决“人道主义危机”。政府还计划提高对富人的征税比例，同时减轻底层穷人的负担，并承诺将继续推进国有企业的私有化进程，不会取消已经完成的私有化交易。对于正在进行的私有化，希腊政府可以依据法律调整部分条款，以及检查其合法性。改革措施还包括了总理齐普拉斯在竞选时的其他反紧缩改革承诺。

　　由于涉及内容广泛，欧元区财长表示，无论是欧委会、欧洲央行还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都对这份改革清单表示满意，认为清单涉及的内容全面详尽，为成功改革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因此，欧元区各成员国一致同意将启动国内审批程序。

　　欧元集团主席迪塞尔布罗姆表示，这份清单只是阐明了希腊接下来希望推进的改革措施，有一些延续了从前的改革方案，另外一些是新举措，因此还需要时间来讨论细节，并且制定一份新的合同或者协议，来确保希腊获得4个月的救助延期。

　　《金融时报》也援引一位希腊政府官员称，这份改革方案仅仅只是一个框架，不会包含详细计划。因此，此后四个月内，希腊政府将必须就改革措施制定更多细节与援助方谈判。

　　 风险犹存  

　　希腊的改革清单被接受无疑是一个重要的起点，改革清单上的措施迈出了执行“过渡协议”的重要一步。不过，这并非意味着风险已经消失。

　　在这个盛产神话故事和神话英雄人物的国度，历史上发生的违约事件也不少。在欧元区重债国中，对于希腊退欧风险的担忧也并非从今年才开始，欧债危机中就曾经历希腊可能退出欧元区的担忧。来自美银美林的统计显示，在过去两个世纪中，希腊共发生了六起主权债务违约事件。在过去的192年中，希腊有90年在违约或者进行债务重组。

　　摩根斯坦利分析师丹尼尔·安托尼奇和艾尔加·巴奇表示，尽管希腊与欧元集团达成了一项协议，但希腊退出欧元区的可能性并没有因此降低。这两位分析师认为，希腊退欧的几率并未有任何变动，而风险却越来越高。

　　两位分析师认为，由于政策出现差错导致希腊退出欧元区的可能性依然存在。在希腊和债权人达成协议后的三到六个月内，希腊退欧还存在25%的可能性，至少在短期内这种风险越来越高。由于缺乏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方案，希腊还有无数障碍需要克服。

　　德意志银行在最新发布的一份报告中也描绘了希腊问题的漫漫长路。德银认为，延长救助计划只是解决希腊危机的第一步。彻底结束救助计划、拟定新的改革内容才是最难逾越的门槛。　在获得短期延长救助后，希腊还需就结束现存的救助计划进行谈判，并得到希腊议会的同意和批准。然后希腊和其它国家债权人将就新计划进行谈判，并由各国批准。只有完成以上环节，希腊才可能避免被踢出欧元区。

　　《经济学人》杂志的智库部门24日同样发布了一份比较悲观的报告称，尽管短期内达成的协议缓解了因左派Syriza政府的上台而带来的脱欧风险，但预计希腊仍有40%的几率离开欧洲。这份杂志还呼吁相关人士应集中精力控制希腊脱欧威胁的影响，以防止这种情绪扩散到欧元区其它国家。

　　根据协议，在延长救助计划的四个月里，希腊不得采取加重财政负担的措施。这对财政困难而又对国内民众有诸多承诺的希腊政府来说并非易事。而一旦违反承诺，作为债权人的欧元区各国就可能翻脸。施泰因迈尔就表示，现在“球”在希腊政府这一边，希腊政府可以在某些具体方面做出变革，但如果变革导致开支增加，那么他们需要减少其它方面的开支或者增加财政收入。

　　欧元集团主席迪塞尔布罗姆对希腊政府“表现出了诚意”表示赞许，不过他同时表示，这只是第一步。虽然欧元集团的声明不再使用“三驾马车”一词，但援助的监管方和实施方还是欧盟、欧洲央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其中两家对希腊的计划仍持强烈的保留态度。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欧洲央行就抱怨说，该清单未能像希腊政府此前承诺的那样，严格遵守目前的纾困计划行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执行总裁拉加德坚持说，希腊必须经历非常深刻、甚至非常困难的改革，必须冲破利益集团的阻挠，在多个市场实施改革。

　　为了捍卫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此前曾作出了“暂停希腊债券作为抵押品时可享有的信用评级豁免权”的决定。这让希腊银行业融资变得愈益困难，希腊只能通过紧急流动性资金项目借款，银行被迫自希腊央行取得更高昂且限量的紧急资金以维持营运。不过，在欧元区财长们接受了希腊提交的改革措施后，德拉吉表示，如未来欧洲央行管委会评估希腊能履行承诺进行改革，届时将恢复希腊债券作为抵押品时可享有的信用评级豁免权。虽然德拉吉做出了这番表态，但路透社分析称，欧洲央行不会迅速恢复希腊的信用评级豁免权。

　　 挑战艰巨  

　　对于希腊而言，除了提交一份书面的改革框架外，在未来几个月内还需要拟定更多的细节，以应对国际债权人的审查，争取计划的通过。此外，四个月的时间给希腊在财政目标上赢得一些回旋余地，但是有分析认为，现实并不如意，鉴于税收大幅下降，希腊今年可能很难完成盈余目标。此外，虽然希腊的国债收益率有所下降，不过偿还债务仍是一个棘手的问题。由于没有争取到六个月的时间，延长计划将到今年6月底截止。因此，希腊必须在今年7月和8月偿还欧洲央行70亿欧元左右的到期债务。只有成功完成这项计划，希腊才能收到余下的72亿欧元救援资金。分析认为，这是一个硬的到期偿还期限，希腊可以争取更长期限谈判的时间很有限。等到6月底，希腊和国际债权人很可能会重新回到与现在相似的处境。当然，希腊还可以争取预防性信贷额度，或者在四个月的延长期结束后推出第三个救助计划。

　　希腊财长瓦鲁法克斯25日也谈到了这一点，他表示，希腊国内流动性没有问题，然而，问题在于今年夏季偿还国际贷款。“我们的公共部门将不会出现流动性问题。但我们现在偿还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贷款以及7月偿还欧洲央行贷款肯定会存在困难。”他还表示将立即开始讨论债务重组，债务互换将减少债务。而实现初步预算盈余和债务减记是希腊重回市场的先决条件。希腊政府将不会废除已经完成的国有资产出售项目。他还重申希腊将继续与欧盟、欧洲央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合作。

　　评级机构惠誉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希腊几乎不可能在夏季前重返市场，这意味着在6月底的新期限到期前，可能需要有一项替代计划”。

　　分析人士认为，希腊政府必须迈过两道难关。一是，改革方案必须得到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欧洲央行和欧盟委员会“三驾马车”的批准。二是总理齐普拉斯必须顶住左翼政府的反对压力。即便国际债权人对希腊的改革方案“放行”，希腊仍需面对来自其左翼政府的反对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