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法制报：仇书洪的“调解”故事
本报特约记者 张全连 本报记者 施为飞
12月14日下午3点，一个普通的工作日，金坛市薛埠镇司法所所长仇书洪走进调解室，开始又一起矛盾纠纷的调解。
在仇书洪简单介绍案情后，记者感到面前这起纠纷不好调。
纠纷起因是，开发农业旅游项目的高德公司在平整土地时，“不慎”挖掉了村民倪谷清妻子的坟墓。倪谷清获悉后，立即带人现场阻止机械施工，要求巨额赔偿。
果然，待矛盾另一方，开发公司两名代表一出现，先到的当事人倪谷清就跃跃欲试想“开炮”。仇书洪注意到了这一点，先不忙进入主题，而是跟他拉起了家常。气氛稍微缓和，仇书洪宣布开始调解。
一进入调解，原本和蔼的仇书洪立即宣布上次调解的进展，认真开始履行调解程序。原来，开发公司发现挖坟后，起先试图掩盖，直接把坟中遗骸移走并藏匿。
“尸骨已经丢掉。”第一次调解时施工方称。“不找到尸骨，一切免谈！” 倪谷清十分强硬地表示。施工陷入停滞，万般无奈之下，开发公司不得不提供了藏匿地点。
仇书洪在复述进展时，倪谷清几次欲插话，都被仇书洪阻止。在挫了他的几次“锐气”后，调解在更加平和的气氛中进入正题。
倪谷清拿出一叠手稿，明显有备而来。他在复述事实得到开发公司代表认可后，提出自己的诉求：开发公司必须支付一座公墓的费用3至5万元；墓内金戒指等陪葬品折价约2万元，并要求找回其中一个祖传茶壶；迁坟费用和人员工资2800元；赔偿雇佣人员看管施工机械的费用4900元；赔偿坟上春苗等5000元;赔偿精神损失6万元。
面对倪谷清的诉求，开发公司两代表面露难色。负责人石经理首先表达了歉意，然后提出“本着人道主义”赔偿1万元，声称据他们了解，在当地迁坟“也就几千元”。
显然，两边差距实在太大，开发公司态度也很强硬。但对已经调解过3000多起矛盾纠纷的仇书洪来说，似乎已成竹在胸。他先严肃地对开发公司代表说：“你们这不是迁坟，是毁坟！”他指出，毁坟无论如何和任何方面无关，也与今天是否赔偿、赔偿多少无关，“如果这个思路搞不清，就不谈！”
简单三句话，就把主动权和话语权拉了回来。此后，调解就在仇书洪的主导中进行了——这也让记者理解了为什么他说“调解不是和稀泥”。
“迁坟一般如何补贴？”压住了开发公司的气势后，仇书洪转头问列席的东经村村委会代表。在得知苗木补偿、山地补偿、公布补贴、迁坟人员工资明细帐后，他果断决定，两方分开谈。
事后，仇书洪告诉记者，这种适时分开，有利于平复双方情绪，分头做工作，让两方说说心里话。
“你提出3至5万元的补偿，也不够明确，3万就3万，5万就5万，调解要的是确定。”在调解中，处处看到仇书洪不失时机强调法律，他又指出，倪谷清主张陪葬品的赔偿要求，需要有证据支持。“要有事实依据才能要求对方赔偿，无法认定的部分只能酌情补偿。”
“老倪，我为什么让他们离开，一方面是希望你把不合理的诉求适当降低一些，十多万元并不现实，他们如果觉得太高拒赔，那就会拖下去；一方面也不会让他们太得意，否则只赔1万元，惩罚性远远不够，以后他们就肆无忌惮。”
顿了一下，仇书洪补充说：“诉求要具备合理性和合法性，一般来说，祖坟纠纷大约在5000元赔偿，但这个事性质恶劣，应当适当放高，我估计两万元比较合适。”
他跟倪谷清分析说，如果到法院诉讼，旷日持久以外，因为法院很少存在“酌情赔偿”一说，赔偿必须于法有据，总额不会超过2万元。
仇书洪这时要求开发公司代表重新进入调解室。
仇书洪开始一项一项和列席的有关部门计算补偿，在算出约10万余元的必要赔偿额后，再加上村里表示要补偿迁坟费用，倪谷清也渐渐平静下来，显然这一额度应当和他“心理价位”较为接近。
仇书洪不失时机地请倪谷清去隔壁，对开发公司代表说：“表明一下你们的态度。”两代表仍很强硬，表示1万元再加也不会太多，他们没有权限。“这件事你们大错特错！你们想不承担责任或少承担责任是不行的。”原来记者以为，仇书洪主要目标是对势单力孤的倪谷清“压价”，没想到他对开发公司态度要强硬得多。“老倪阻止施工，你们怎么办？他如果提出要做法事，这符合乡情民俗，这块花钱就多了，曾有相同案例，19万元才解决，你们准备怎么办？”
两代表沉默。一项一项跟他们讲计算的依据，最后总结陈词：“你们决定不了就打电话给能决定的，这件事10多万元解决我认为合情合理。”“10万元肯定要回去商量。”想了半天，感到压力山大的石经理冒出一句。
仇书洪也不为己甚，要求他们约定本周五再来调解。两代表一头冷汗地答应。
结束后，仇书洪告诉记者，一个好的调解建议，可以让复杂的、久拖不决的矛盾迅速解决。“当然必须合法，做到法理、情理和乡情结合。”两个多小时调解下来，仇书洪精神依然很好。
常州市司法局局长张加林告诉记者，老仇已经在金坛市薛埠镇司法所所长位置上11年了。11年中，守着这个小司法所，仇书洪个人和集体都捧回了调解业界的最高荣誉，也当选了“江苏十大最美法治人物”“最美常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