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走进殡葬大师 他们为生命的最后而忙碌

30.03.2017  17:46

      一说到“大师”,很多人自然就想到“艺术”,艺术大师凭借精湛的技艺,将艺术之美发挥到极致。但很少有人知道,在殡葬这个特殊行业,也有“大师”。南京国家级遗体整容大师夏开宝和徒弟们,常年面对遗体,辛苦忙碌,装点生命最后的美丽。3月28日,清明节前夕,记者走进国家级“夏开宝技能大师工作室”,探访遗体整容师这个神秘职业背后鲜为人知的点点滴滴。

        “让逝者体面离去,我们干善事

        28日下午1点30分,南京殡仪馆地下化妆室,遗体整容师开始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刻,他们要为第二天举办遗体告别的逝者装扮。

        换工作服、戴口罩、戴手套,接过一张“运行单”,仔细核对后,28岁的整容师刘进龙推着床,迅速走向放遗体的冰柜。“要给逝者换衣服的。”夏开宝在一旁提醒徒弟,小刘转过身,会意地点点头。

        从1.5米高的冰柜里取出遗体,脱掉旧衣服,刘进龙拿着热毛巾,擦洗逝者全身。“水温要45℃左右,过烫会烫伤皮肤。”从头到脚,他仔细擦拭遗体,然后,给逝者穿上新衣。放好头枕、脚枕后,他将盖被整整齐齐盖到逝者身上。

        推着化妆台,80后化妆师孙情走过来。化妆箱里,有油彩、白油、调色板、油笔、镊子。站在遗体前,他忙碌起来。“化妆师轮流值班,今天是孙情,有49个逝者要化妆,估计要忙到夜里十点钟。”南京殡仪馆馆长马艳告诉记者。

        “49个算是很平常的。前年‘东方之星’号沉船事件发生后,我们赶赴现场,从上午11点一直忙到下午6点,共整理100具遇难者遗体。”夏开宝说。

        19岁入行,今年58岁的夏开宝已在遗体整容行业干了近40年。“让逝者恢复生前模样,让他们体面离去,我们干的是善事。”夏开宝这样理解自己的职业。2014年11月,捧回“国家级大师工作室”的牌子时,他十分欣慰:“辛辛苦苦,风风雨雨,这是一种认可,也是一种荣誉。

        “正常去世的人化妆简单,难的是特殊遗体。”夏开宝说,特殊死亡的逝者,很多没有鼻子、嘴巴、眼睛、耳朵,有时甚至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想要恢复生前模样,难度很大。“所以我们还要懂一些医学、化学、美容学、雕塑学的知识。

        夏开宝清楚记得那具遗体:一个高空坠落的男士,30多岁,头颅粉碎性骨折,血肉模糊,丧者家属痛不欲生。对着逝者生前的照片,夏开宝从上午9点一直忙到第二天凌晨4点,才把遗体修复出来。看到弟弟安详的样子,逝者姐姐十分感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谢谢师傅!

        身为大师,夏开宝长期以来探索出很多遗体整容的绝技绝活,他毫无保留地传给徒弟们,带出一大批技术过硬的高徒。

        “干我们这行,要把逝者当亲人

        “老奶奶,我帮您按摩一下。我会很小心的,要是用力重了请您多包涵。”老奶奶听不见,但吴抒明怀着深深的敬意对她说着话。他轻轻给遗体按摩,慢慢为她穿衣化妆。

        吴抒明,南京殡仪馆遗体整容师。“东方之星”号沉船事件发生后,他和师傅夏开宝等9名江苏遗体整容师,被民政部抽调到湖北支援,这是他们为遇难者整容的感人镜头之一。

        “干我们这行,要把逝者当成自己的亲人。”2000年进南京殡仪馆,36岁的吴抒明已是单位化妆部部长。

        “很多人说干我们这行的胆子大,实际上我胆子很小。”回忆当初入行情景,吴抒明有点不好意思:“我是湖南人,长沙民政学院殡仪系毕业。当年,父亲为我报这个专业时,我很害怕、不愿意。为这事,我还离家出走一个月。

        “面对遗体,我们也有恐惧感。但这工作总要有人干。现在更多的是对逝者的一份责任感。”吴抒明说得很坦然。

        1989年出生的刘进龙,山东人,长相斯文,说话声音很轻。第一次接触遗体,他心中直打鼓:“说不害怕是假的,好在现在习惯了。

        “对逝者,我们都会尽力做到最好。”刘进龙说:“前几天,有个逝者,小年轻,猝死的。送来时,口鼻都冒血。那天,我给他止血,忙了一整天。谁知晚上去看时,血又冒出来。我一夜没睡,一个小时就去擦一次。止住血后,我给他化好妆。第二天,他父亲看到后,对我说了一句话:‘小伙子,你真是用心!’听到这话,我心里暖暖的,感到自己选这个职业很值得!

        “有次我接到个一岁的孩子,真不忍心下手。”吴抒明说,自己一边流泪,一边给孩子化妆,心中堵得慌。

        “带着最大的尊重,尽最大的可能,让逝者干净、舒适。除了需要技能,还要有一颗温暖的心。”马艳感慨万千。

        “招不到新人,我们很着急

        那尴尬的一幕,吴抒明至今记忆犹新:“10多年前,我回老家过节,都不敢对朋友讲自己的职业,有的亲戚也很忌讳。有一次,亲戚一把拉过身边的孩子,不让我抱,当时真的很难过。

        不过现在,吴抒明早已习惯这种生活:不能主动与人握手、不能随意串门、不能去亲友家拜年……“儿子10岁了,我从来不去开家长会,不希望影响孩子。

        “我当初干这一行时,谈对象都是找同行,在外面是找不到的,只好‘自产自销’。”夏开宝开玩笑说,“不过现在情况好了不少,不像原来那样受歧视。

        “女朋友小陈是我高中同学, 她现在做美容化妆。我跟她说,咱俩工作有点像,她是让生者更美丽,而我是让逝者更体面。她很支持我的工作,从外地特意来到南京。”刘进龙说,为消除女友心中的恐惧,他特意利用休息时间,带着女友来看殡仪馆。两个人的心贴得更紧,他们准备下半年结婚,把家安在南京。

        “我希望小年轻都早点结婚!这样就可以留住他们。”马艳说,馆里化妆、火化工种共有30人,80后、90后占七成。有两个90后不久前辞职走掉了。“我真舍不得,但是没办法。

        马艳说,旁人“忌讳”的殡仪馆工作,早些年还有事业编制,但现在都是劳务代理、聘用制,收入也没有外界想象的那样高。

        去年,南京殡仪馆招聘化妆师,没一个人报名。“今年我们还想招一批,但不知能不能招到。招不到新人,我们很着急。”望着远方的落日,马艳显得有点伤感。(宋金萍)

来源:  新华日报  转自:新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