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案札记]仲崇森：我所认识的贪腐校长

　　万万没有想到，我从事反贪工作真正参与办理的第一个案子，嫌疑人竟然与我有点关联。

　　他是我家乡县城最好高中的校长，在当地人的口中，他算得上是个“励志”的典型，他从一个基层乡镇中学教师做起，摸爬滚打到副处级领导岗位的一校之长，在他任校长的八年任期内，学校本科上线率也有了较大的提高，按照当地人的话说：“考入了这个高中，就相当于一脚迈进了大学的校门”。我读高中第一年，偶尔会在校园中碰见他，那时候他意气风发，正值仕途的巅峰期，在校园里也是领导派头十足，应该说，那时候他口碑尚可，也是一个称职的校长。

　　可是，这样一个为人师表的前校长梁某，因涉嫌受贿，被检察机关立案侦查了。

　　彼时他已经在县城政协退休，这也正应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句老话，事后我们问他如今你已退休，如果不案发，是不是就认为没事了？他不好意思回答，支吾半天说了一句：“我想过，我已经退休了，这种事情也不会找到我头上来，可以侥幸过关”。或许只有当自己成为那极少数中的一个时，才能幡然悔悟。

　　法警把梁某带到讯问室的时候，我仔细地观察了他，内心却触动很大，与当年“风光无限”的一校之长不同的是，梁某已是满头华发的一个老人了，一瞬间我竟有些感慨：从领导岗位退下来不过几年功夫，这么快就老成这样了，权力真是一种会使当权者永葆年轻的药剂吗？

　　现实的职务犯罪案件查处过程中，几乎每个嫌疑人都会经历从抗拒到犹豫再到配合交代这样的心路历程，无非是“扛”多久的区别，梁某也不例外，监视居住不到十天就败下阵来：

　　“你现在对你的受贿行为认罪吗？

　　“我认罪。”

　　“上面一些行贿人因为何事给你行贿的？”

　　“他们给我送钱，都是有目的，都是有求于我的。”

　　“你收下他们的钱，给他们办事了吗？”

　　“收下人家的钱，当然要给人家办事。”

　　“你都给他们办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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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梁某的供述，他利用担任校长的职务便利，在新校区工程建设期间，多次收受开发商、下属等人所送钱物，并将受贿所得用于个人消费、添置房产等等，而且数额巨大，校长这一崇高神圣的职业在他手中竟然成了敛财的工具。

　　美剧《权力的游戏》中有一句台词：“人若不为欲念驱使，便能放开手脚追求别的东西”，校长抵制不住诱惑考验，卷进了腐败的深渊，就要付出自由的代价，案件办理过程中，我偶尔会想：已经过了耳顺之年、本该享天伦之乐的年纪，却因为多年前的受贿，所有的地位、名誉全部化为泡影，我不知道出来之后的梁某，面对不知内情的儿孙，要怎么解释这突然的变故。办案愈久，愈感到人心在金钱面前的脆弱，对于职务犯罪嫌疑人来说，贪念和私欲就像处于休眠状态的火山，安静祥和的表面下却是暗潮涌动，如果开始控制不住，终会在功利与金钱的侵蚀中造成人生大厦的倾覆！

　　现实往往比剧本更有想象力，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梁某被立案查处一个月后，他的接班人、后任校长又以涉嫌受贿被立案侦查，两任从校长到嫌疑人，前腐后继，终将面临囹圄之灾，这正印证了《红楼梦》里那句著名的唱词：“因嫌纱帽下，致使枷锁扛。”　（仲崇森  作者单位：江苏省徐州市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