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供”危机 途牛任性惹的祸？

　　原标题：“断供”危机途牛任性惹的祸？

　　法治周末见习记者李含

　　每年的4月末，正是各家旅游企业积极备战五一假期的日子。然而，一场线下传统旅行社与在线旅游企业之间的纠纷，让今年的五一前夕，多了一份“热闹”。

　　4月23日，以国旅总社、中青旅、中旅总社、众信旅游等为代表的17家国内旅行社发布联合声明，宣布停止向途牛旅游网(以下简称“途牛网”)供货2015年7月15日及以后出发的旅游产品，；而途牛网也随后发表声明，指责众信旅游不遵守契约精神、无视客户体验。

　　此事一经曝出，立刻在行业内掀起波澜。特别是在国家旅游局介入此事之后，这样一起看似企业间“掐架”的闹剧，逐渐演变成为国家监管部门联合企业治理行业内不合理现象的行动。

　　 旅行社：以后旅游产品不能卖给途牛网

　　根据17家旅行社4月23日发布的联合声明，之所以向途牛网“断供”，原因在于17家旅行社“与途牛在维护正常的市场秩序、良性的行业发展以及合理的定价等问题上存在重大分歧”。

　　据一位参与此次“断供”事件旅行社的负责人介绍，问题的关键，在于途牛网上经常会发布一些低价旅游产品，让很多旅行社的业务无法正常开展。

　　“举个例子，我们曾推出过某款境外游产品，3990元的价格已几乎没有利润，但在途牛网上，类似的产品只卖2990元，吓得我们不得不叫停这款产品。”该负责人说，“发生此次‘断供’事件，我们也很为难。我们跟途牛网一直有合作，关系也还可以，但像这样的低价竞争发生后，很多同行都表示，不想再和途牛网合作了，以后的旅游产品一张票都不能给途牛网。”

　　4月24日，途牛网作出回应，将矛头指向17家旅行社之一的众信旅游：“众信旅游不遵守契约精神、无视客户体验，在没有任何事先沟通的情况下单方面中止与途牛的合作，直接影响了即将出游客户的体验。”

　　途牛网对此表示，“途牛的产品全面、价格透明、服务更优，在一定程度上动了众信旅游的奶酪……我们本来认为旅游行业发展融合共生，互相促进，不会出现类似其他行业的供应商非理性抵制线上服务商发展壮大的情况(例如京东发展过程中也曾遭遇类似情况)，今天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是未曾预料到的”。

　　某参与此次“断供”事件的旅行社负责人李刚(化名)表示，途牛网的回应，很容易让大家理解成此次“断供”事件中，众信旅游是带头大哥，但实际上，据他了解，这次“断供”是17家旅行社共同的想法、几乎不约而同希望对途牛网采取行动。

　　 国家旅游局：途牛存在“不合理低价”问题

　　4月24日，转折点出现——国家旅游局决定组成工作组，开展调查核实“17家旅行社与途牛旅游网发生的旅游市场秩序问题”，并认为这是近年来不同类别的旅游企业之间，发生的一起关乎旅游市场秩序的问题；肯定了17家旅行社企业，称它们认识到了维护市场秩序的重要性，推动营造公平有序的市场环境。

　　4月26日，国家旅游局就“不合理低价”扰乱市场秩序问题约谈途牛网，指出途牛网发展过程中没能采取有效措施，解决经营中存在的“不合理低价”问题，要求其认真吸取教训，做好整改。

　　途牛网主要负责人表示，被约谈后，公司上下震动很大，接受了国家旅游局约谈批评，对存在的问题将认真反思彻底整改，诚恳道歉，并接受社会监督。

　　约谈之后，4月26日当天，17家旅行社与途牛网发布联合声明，表示“同感身处旅游行业大发展的黄金时代，应共同维护旅游市场秩序”，并称基于以上共识，包括途牛网在内的18家旅游企业恢复所有正常合作。

　　随后一个新高潮到来：4月30日，18家旅游企业发布倡议维护市场秩序、共同抵制不合理低价；国家旅游局也发布通知，将在全国范围内开展治理“不合理低价游”的专项行动。

　　“可以说，在国家旅游局的协调、指导下，此次‘断供’事件获得了一个圆满的结果。”李刚说。

　　 两种模式下竞争与合作并存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工商管理学院张祖群副教授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利用O2O(线上与线下)进行产品与平台的合作，是旅行社与在线旅游网站之间目前主要的合作模式。

　　“在线旅游网站依靠旅行社的众多旅游产品来积累用户；旅行社将旅游产品放在在线旅游网站上，以增加销量。很多在线旅游网站上，从产品到资源都是旅行社提供的，而旅行过程中的落地服务也是旅行社提供，可以说旅行社能够控制两端。”张祖群表示，在这样的模式下，在线旅游网站对于旅行社存在产品供应的依赖，如果旅行社“断供”，就相当于架空了在线旅游网站，在线旅游会因为无法提供旅游产品而丧失消费者的信赖，进而影响发展。

　　不过，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旅游法律与产业规制研究中心主任韩玉灵教授也表示，随着在线旅游的不断发展，新的业态、模式在不断产生，在线旅游网站与旅行社之间的关系也变得越来越复杂。

　　韩玉灵介绍，另一种模式就是现在很多在线旅游网站提供的“机加酒”服务，其实就是在直接提供旅游产品，这种模式直接对旅行社构成竞争。

　　所谓“机加酒”服务，是指在线旅游网站提供机票加酒店打包预订，而其余的旅行内容由游客自由安排。

　　根据我国旅游法第110条的规定，提供交通、住宿、餐饮、游览、导游或者领队等两项以上旅游服务，旅游者以总价支付旅游费用的合同为包价旅游合同，因而这种“机加酒”服务已经构成了包价旅游合同，即通常所说的“旅游产品”。

　　法治周末记者了解到，这种所谓的“机加酒”模式，在途牛网上以“自助旅游”的业务形式存在，而在其他在线旅游网站上，同样可以找到类似服务的身影：去哪儿网上的“机酒自由行”、携程网上的“自由行”，都是这样的模式。

　　“在线旅游不断发展，很多情况突破了原有的认知，有很多问题值得去关注与研究。”韩玉灵认为，只有理清新形态的运营模式下各方之间的关系，从产业运行链、合同链等方面找出纠纷出现的问题所在，才能更好地制定纠纷解决机制，更好地规范行业的发展。

　　 用不合理低价跑马圈地成为必然

　　不过，无论是在线旅游网站出售旅行社旅游产品的主要模式，还是自己提供“机加酒”产品的竞争模式，韩玉灵认为，一旦涉及不合理低价行为，都肯定涉嫌违法，扰乱市场秩序，需要受到规制。

　　我国旅游法第35条规定，旅行社不得以不合理的低价组织旅游活动，诱骗旅游者，并通过安排购物或者另行付费旅游项目获取回扣等不正当利益。

　　2014年8月，途牛网曾推出过“一元出境游”的旅游产品，用户可在指定时间内抢购售价仅为1元的旅游产品，抢购成功即可以1元价格出境旅游，“一元出境游”的目的地包括济州岛、巴厘岛、清迈等热门旅游地点。这款产品在2014年12月即被下线，随之而来的是国家旅游局于2015年3月责成江苏省旅游局对途牛网进行的约谈。

　　而在4月下旬的这次“断供”事件中，又是途牛推出的部分所谓优惠旅游产品，如“剁手价低至39元”“泪奔价18元起”等宣传，再次触及了“不合理低价”的红线，引来了国家旅游局的约谈。

　　“不合理低价行为中，‘零负团费’‘一元团费’等宣传是常见的手法。旅游服务不同于其他服务，哪怕是线上虚拟空间中销售的各类旅游产品，最终都是要落到实地、有硬性成本支出的，需要依靠一定的费用来安排消费者旅行过程中的吃、住、行等开销。过低的价格肯定无法保障消费者的这些旅行需求得到满足。”韩玉灵表示。

　　张祖群也认为，不合理低价行为会让旅游的质量和服务大打折扣，还有可能会造成游客其他的利益损失，所造成的影响最后一定是游客买单。

　　5月2日，云南女导游辱骂游客不消费事件，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张祖群认为，该事件的根本原因就是不合理的低价行为，旅游产品价钱低于正常价位，相关的服务提供方一定会通过其他的手段把利润从游客身上“榨”回来。

　　而途牛网在4月26日的被约谈后也发表声明称：在3个工作日内确认所有价格处于合理区间，含机票的出境跟团游产品价格不低于2000元(处理库存尾货、银行补贴等特殊情况除外，但需明确披露正常售卖价格与途牛或第三方补贴金额)。

　　在张祖群看来，在线旅游中发生不合理低价行为，是一种必然：“在线旅游网站目前正处于跑马圈地的积极扩张阶段，价格战是最直接吸引消费者的手段。为了尽快积累用户、打开市场，进行品牌竞争，在短时间内只能通过低价格来吸引消费者。而大量资本进入在线旅游，也让在线旅游网站推出不合理低价的旅游产品有了资本依靠。”

　　“市场上存在不合理低价的旅游产品，其原因会有很多：有的可能是为了作秀、吸引眼球，而有的可能是商家从自己赚取的利润中拿出一部分补贴消费者。”韩玉灵表示，“但从监管的角度上看，不管其理由如何，不合理低价会导致市场秩序紊乱，这一点没有疑问。”

　　然而，究竟怎样的行为应当被认定为“不合理低价”，是否有明确的判断标准，这似乎是一个无法回避的核心问题。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旅游行业研究者告诉法治周末记者，针对旅游法第35条所规定的不合理低价的情况，国家旅游局于2013年曾出台《国家旅游局关于严格执行旅游法第三十五条有关规定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其中对“以不合理的低价组织旅游活动”进行了解释。

　　“通知中规定，旅行社以低于接待和服务费用的价格或者行业公认的合理价格提供旅游服务，且无正当理由和充分证据证明的，应认定为‘以不合理的低价组织旅游活动’。”该旅游行业研究者表示，“这意味着，只要是有正当理由和充分证据证明的低价行为，就应当是合法的，比如商家的正当促销行为，虽然这部分的旅游产品价格可能也低于正常标准，但却不应当被归类为‘不合理低价’。”

　　 “行政机关不能过分干预市场竞争行为”

　　对于此次“断供”事件中，国家旅行社及时介入调查、并约谈相关企业，最终促使问题的解决，韩玉灵十分赞同这种做法：“虽然在线旅游在不断发展的过程中有很多新问题还需要研究，但不得不说，国家旅游局作为行政单位、行业监管机构，及时出手治理不合理现象是十分必要的。不然，等各家在线旅游网站纷纷推出不合理低价产品，整个市场就会更加混乱，再进行治理就会有所滞后。”

　　不过，前述旅游行业研究者也表示，国家行政机关不能过分干预市场竞争行为：“互联网与传统行业的结合，会给行业带来创新，给消费者带来实惠，但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传统行业内其他经营者的既得利益。行政机关在合法、合理行政的前提下，应当尊重市场竞争，同时保障消费者的权益不受影响。”

　　而对于未来在线旅游网站与旅行社之间的关系时，张祖群谈到，在线旅游网站目前正积极采购线下资源，生产自己的旅游产品，摆脱对于旅行社的产品供应依赖；旅行社则突破传统经营模式，探索线上销售渠道，建立自己的在线平台；在线旅游网站和旅行社之间，将是一种“合作+竞争”相辅相成的复合型关系。

　　“一方面，游客、供应商、旅游推广商等需要在线旅游网站来进行连接和整合。”张祖群说，“而另一方面，无论怎样变化与发展，在线旅游最终都将回归到旅游行业作为服务业的本质，回归服务价值的认同和尊重。旅行社依靠销售人员和用户面对面服务、建立关系，这种人和人之间的交流需要情感沟通，互联网作为介质和工具无法取代所有线下服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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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稿源：人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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