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份失控发票引出10亿虚开大案

      假借送达税款通知书，税务人员“踩点”摸底，竟意外收获一条“大鱼”——一名被网上追逃的嫌犯。近期，江苏省如东县国税局携手警方，破获一起10亿元特大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案。 

      1 巧合    8户企业惊人相似

　　“今年2月25日上午，我局接到上级机关转来的系统比对信息，显示一家新办商贸公司接受的172份增值税专用发票为失控发票，进项税额无法抵扣，造成175万元欠税。”如东县国税局有关负责人回忆道。

　　该局立即展开核查，发现这家如东如兴贸易公司（以下简称如兴公司）2015年12月22日才刚刚注册，其取得172份进项发票每张金额相同，都是1万多元，销售物资为铜线。这些发票全由上海3家公司开出，由于这3家公司均没有按时报税，导致其成为失控发票。

　　税务人员通过数据情报综合管理平台查询如兴公司信息时发现，与该公司为“同一个财务负责人”的企业有8户之多。这8户企业都是2015年12月后新成立的商贸公司，法定代表人和财务负责人身份证号均显示为外省市。

　　进一步查询后，税务人员发现了这8户企业更多的“巧合”。这些企业都是一次领取发票份数多，开具金额较大，开票时间集中在每个月下旬的21日~25日。其经营货物均为有色金属，实际税负极低。

　　如东县不属于有色金属产区，也没有有色金属交易市场。并且，8户企业取得的失控发票也较多。考虑到8户企业具有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空壳公司的明显特征，2月26日一早，该局就开始着手研究案情，制定行动方案。

      2 联动    “有情况，速来”

　　“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犯罪嫌疑人一般具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一旦发现税务机关有追查迹象，马上会闻风而逃。”一位参与案件调查的税务人员告诉记者。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税务人员决定，以送达催缴税款通知书的名义上门“踩点”，稽查人员在外待命，同时联系公安经侦大队警力支持。

　　2月26日上午10时，税务人员来到纳税人登记的办公场所——如东县某商业区三楼，房间里仅有两人在办公。简单回答几个问题后，两人就露出了慌张的神色。于是，税务人员一边与他们“聊天”，一边悄悄发出事先编好的“有情况，速来”的短信，稽查人员和公安干警立即赶到现场，将两人控制。

　　“你叫什么名字？”“李庆奎。”

　　“请你说出身份证号码。”李庆奎支支吾吾，一会儿报出这个号码，一会儿说出那个号码。

　　“你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李庆奎愣了几分钟，没答上来。

　　“放心吧，我下午就去缴税，你们回去吧。”李庆奎干脆换了话题，想把税务人员和公安干警支走。

　　就在双方对峙的关键时刻，公司另一名工作人员罗某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一条来自某银行的提醒信息显示，其账户里有314万元余额。

　　一个成立不到3个月的小型商贸公司员工，怎么会有数额如此巨大的存款？公安人员当即决定，将两人带到县公安局继续讯问。

      3 疑犯    “本想捞一把就走”

　　面对连续审讯，李庆奎仍一口咬定自己的身份真实无误。办案民警从公安系统打出李庆奎身份信息照片进行比对，虽然与本人有点像，但是脸部比例差距明显。而且，李庆奎对自己的家庭信息和家庭人员基本情况总是含糊其辞。

　　2月26日夜里10时，李庆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唐彬。“当时我们在系统里输入唐彬的名字，结果吓了一跳。”一位办案民警说。原来，此人竟是网上通缉犯。唐彬是天津静海人，去年，他在江苏省金湖县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5000多万元后逃走。

　　“本来想趁春节期间，在如东‘捞一把’就走，没想到‘栽’这儿了。”唐彬交代，公司成立前两个月领用发票份数和开票金额都比较少，就是为了避开税务机关的注意。进入今年2月，金额才越开越大，唐彬本打算2月28日结束开票“走人”，却被如东县国税局及时发现端倪。

　　“办公室东边还有一间办公室，里面有几台电脑。”2月27日凌晨，唐彬进一步交代了其犯罪线索。税警双方赶去搜查，查获已经开具没有寄出的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和开出发票的存根联1万多份，以及现金收据、购销合同和网上购买的法人身份证证件等，缴获电脑等作案工具。

      4 真相    一条产业链，两个虚开案

　　记者从警方了解到，唐彬从网上购买他人身份证，在如东花钱请中介机构办理注册手续。2015年12月~2016年2月，唐彬在如东县共虚假注册如东静松贸易公司、如东明世贸易公司和如东广发贸易公司等8户空壳公司，从税务机关申领增值税专用发票，在没有货物购销的情况下，通过收取“开票费”形式对外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同时，非法购买增值税专用发票用于抵扣。

　　2月26日，抓获唐彬的当天下午，如东县国税局对全县2015年12月~2016年1月期间注册的贸易公司集中开展纳税异常分析，发现另外11家贸易公司与8户涉案企业存在“血缘关系”。他们立即上门检查，谁知企业负责人管某已抢先一步，逃之夭夭。后经查证，管某是唐彬的上线，他注册的11家贸易公司作案手段与唐彬如出一辙，涉案金额5亿多元。

　　接下来几个月，税警双方办案人员北上南下，行程5万多公里，内调外查，终使真相大白。这一虚开团伙组织严密，每到一个地方，下线负责花钱找中介代办公司注册、银行开户、领取和开具发票，其他事项由上线负责。上下线通过微信、电话和QQ联系。货款通过银行结算，资金回流不是简单的“一进一出”，而是从公司账户流转到不相关人员的个人卡，再从个人卡转到公司账户，经过9个层级的团伙内流转，最终回流原点。其所接受和对外开具的增值税专用发票，涉及上海、河北、天津、辽宁、江苏、江西、吉林、黑龙江和北京9个省市30多家企业，形成一条完整的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的“产业链”。

　　税警双方最终查实，2015年12月19日~2016年2月26日，犯罪嫌疑人唐彬等人非法对外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4859份，虚开金额4.8亿元，税额8170万元。非法取得虚开的增值税专用发票3704份，金额4.79亿元，税额8841万元。目前已抓获犯罪嫌疑人10名。针对犯罪嫌疑人对外虚开和接受虚开的增值税专用发票，如东县国税局发出“已证实虚开通知单”，已追回税款6859万元，其他流失税款正在积极追缴中。（赵飞 韩学进 邓进峨 刘祖年 本报记者 徐云翔）

打击虚开需上下一盘棋

南通市国税局稽查局局长 蒋剑波

　　如本案所体现的那样，当前，虚开发票案件呈现出犯罪态势职业化、组织形式网络化、犯罪活动空间大、流窜作案和集团化犯罪等特点。面对这一现实，全国税务系统必须统一行动，上下一盘棋。同时，加强与其他部门的合作，多部门联动。

　　在查处虚开案件过程中，基层税务机关应以案发企业为出发点，对交易上下游企业跟踪追溯。中间开票企业即便已经处于注销、走逃或非正常状态，仍要跟踪其上下游企业，直至找到犯罪的源头和“受益者”。同时，要尽快控制查处中涉及的企业接受或开具的疑点发票，最大限度减少国家税款流失。

　　税务机关要建立完善与公安、工商、电信和银行等相关部门的协作机制。借助公安机关居民身份系统和网络通缉系统，排查、锁定和追踪犯罪嫌疑人。通过电信、银行等部门，掌握犯罪分子的信息联络网络、资金流向和非法利益分配等情况。

　　本案还暴露出一个问题，即应加强对中介机构的监管。对目前多数犯罪分子冒用他人身份办理企业注册登记信息的情况，税务机关一方面要严把源头关，要求其提供有效的能证明个人身份的证件资料，规避税收管控盲区。另一方面，要严厉追究为犯罪分子办理税务登记、发票领用和虚假申报等服务的中介机构的连带责任。对涉案直接责任人实施信用管理，作出联合惩戒。鼓励中介机构发现并及时反映犯罪分子的蛛丝马迹。

      2016年10月25日《中国税务报》B1版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