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案札记] 李琳：我的“公诉进化论”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影，还有那夹杂着惊恐、无助的眼神。

　　“阿姨，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妈妈了？”这个只有4岁的小男孩很怯怯地问。“怎么会呢，阿姨有点问题不明白，要问问你的妈妈，一会儿妈妈就会带你回家了。”我余光扫到了那个女人，她脸色略带尴尬。

　　这起贩毒案很普通，但嫌疑人是对夫妻，我从事公诉工作10年了，都少见这种情况。他们都有贩毒前科，此次犯罪还构成累犯，一旦定罪，不仅要服刑，还要跟孩子分离。也许是意识到这点，夫妻俩在侦查阶段都百般抵赖。

　　讯问室里，我打量着这个女人，白皙的肌肤，得体的淡妆，很难把她与毒贩联系在一起。“你和丈夫家都在东北，为什么会到苏州来？”我问道。“之前贩毒判刑后，我们父母、亲戚都跟我们断绝了关系，老家待不下去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我想你们当时应该是想重新开始，而不是换个地方‘东山再起’吧，不然你们也不会生孩子。”我继续问。“当然，我们结婚时就说好了，再也不碰了，我们不想孩子受罪。”她好像回想起当年。“那你们的尿检怎么是阳性？”我没放松。“这次……尿检是因为……我吃了感冒药……”她结结巴巴地回答。“你为了孩子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是个母亲。有了孩子之后我也改掉了很多习惯，因为我知道妈妈的一举一动会影响孩子的一生！”我想让她自己说出实情。“不不，我怀孕时真的没吸，只是后来实在太累了……”她默默地抽泣起来。“你的辩解不合常理，你说你丈夫每次让你送东西给陌生人却没告诉你是什么，但是从时间、地点、方式、包装、次数等，都说不通啊。而且为什么你还带孩子一起？”听我这么一说，她哭出了声，“都怪他，我让他别碰，他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让我帮他送还留点给我。”

　　面前如山的案卷提醒着我要快结快诉。掩卷而思，虽然那个男人一直拒不认罪，可铁证如山已无法抵赖。但写起诉书时，那个楚楚可怜的弱小身影始终在我眼前挥之不去。

　　男人再次看到我有些惊讶。我拿出手机播放了他儿子稚嫩的声音，虽然只是一些问候，但他却泣不成声。“我今天来是想再给你一次如实供述自己错误的机会，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你的孩子。”他犹疑了，紧咬嘴唇，顿了顿，说：“我担心我们都进去了，孩子没有人带。”“我已经让你妻子联系了老家的父母，暂时把孩子送回老家抚养。我也将你们的情况反映给了相关部门，他们有一整套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管理服务机制。”最终，他不仅认罪，还提供了更多线索，给公安机关破获系列毒品案提供了重要帮助。

　　再次见到那个小男孩是在法庭外。也许意识到要离别，他满含泪水。我原本想好了很多安慰的话，但止不住的眼泪让我只是静静地给了他一个拥抱。

　　时过境迁，每当我埋首在满桌的案卷堆里，每当加完班独自离开，我都不时会想起那个弱小的身影和无邪的眼睛。公诉的路上，依然有温暖的阳光。(□江苏省苏州市吴江区人民检察院 李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