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歌苓谈新作:写不下去的时候张艺谋启发了我

19.05.2015  13:15

  图片为受访者提供

  美女作家严歌苓又出新书了。

  很多人认识严歌苓,是从《金陵十三钗》开始的。影视剧对于文学作品知名度的传播立下了汗马功劳。严歌苓的小说多次被国内导演看中,搬上荧幕,这部新长篇小说《床畔》也不例外,据说书还没出版,且在男主人公是植物人的情况下,已经有多家影视公司争夺影视版权。

  严歌苓一贯花“笨功夫”写作,这部小说经过三次颠覆,数次修改,从提笔到出版竟花了20年时间。她讲述了一个奇特的爱情故事,一个叫万红的女护士与植物人之间的故事,一个美人救英雄的故事。

  近日,记者与严歌苓对话,她说,小说最后的校对稿,她是含着泪完成的,“我非常爱万红。

   写不下去的时候张艺谋启发了我

  山西晚报:这部小说在《收获》上发表时名字是《护士万红》,现在正式出版为何改成了《床畔》?

  严歌苓:《床畔》的意思比较朦胧,容易激起读者的想象。后来我就后悔了,我觉得《护士万红》更加朴素、直白,很像是我的小说的名字。(严歌苓小说名多为人物名称,比如《小姨多鹤》《第九个寡妇》《金陵十三钗》)

  山西晚报:这部小说中最难的恐怕是写植物人了,植物人和人交流时的细微和微妙的东西,这很难把握。

  严歌苓:是的,关于植物人,我在网上查了大量的资料,还打电话问了我最好的女朋友,她过去是军中创作员,而且曾经是一个护士,懂得对植物人的护理技术。我自己对这个小说心理的期待值很高,写不出那个感觉,我就一直不能够放弃,所以写了三遍。

  山西晚报:您怎么会想到要写一个植物人呢,他躺在那儿不动不说话。

  严歌苓:这里面有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像幽灵一样不散,追着我,要让我写出来。

  我在成都军区当舞蹈演员时,了解了一个兵种,铁道兵。和平时代的军人在铁道兵部队,经历的牺牲和伤残几乎等同于战争。“老铁”是铁道兵战士给自己的自豪而自嘲的称呼,也是其他兵种(比如野战军)给予他们的略带戏谑和轻蔑的称呼。山路狭窄,两辆军车相会时,一旦认出老铁的车号,人们会避让。因为大家知道老铁野,脾气冲,闹起来最不怕死。记得一场重要演出场地是露天的,舞台上的大幕一拉开,台下满坑满谷的光头,以及被日晒塑出的几乎一模一样的黝黑面孔,原来看似无人区的大山里,有这么多年轻的老铁在挖隧道!

  20世纪80年代初,我调任到北京铁道兵总部的创作组,成为兵部最年轻的一名专业创作员。我发现老铁的生活比我想象中更加艰苦,他们不仅要到最艰苦、没有路的地方去,而且很多年驻扎在一个地方修铁路,见不到一个女人。记得那时发生过这么一件事,女孩子们去铁路兵部队演出,被一位铁路兵偷看了,大家兴师动众地抓这个人。让我感觉他们在心灵、情感以及身体上都非常苦。

  后来我离开部队去了美国,可是老铁的生活不断地回到我的脑海里,可能这个故事和我有缘分吧,我决定写出来。

  山西晚报:既然是这么有感触的故事,为什么写作拖了20年?

  严歌苓:我对这部作品有很高的期望值,一遍一遍写,总想达到自己的期望值。

  一部难得的作品一定要写到最好,不然就会轻易把一种思想、一种情感浪费了。我写不下去的小说不少。过几年我会翻出来看看,看我是否仍然有激情将其完成。这部小说就被我多次翻出来,读着读着,激情会再次燃烧起来。我拖着这部小说的手稿从美国到非洲,从非洲到亚洲,又从亚洲到欧洲。

  写第二稿的时候,正在筹备拍《金陵十三钗》,我就和张艺谋导演讨论,他建议我不要用两个人物视角来写作,他说这个植物人是否活着、是否像一般人一样活着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女孩子相信他活着。这样的点使我非常受启发,我又重写了。

  但是重写后,感觉还是不好,又搁下了。直到最后,我的朋友谢不周(北京知书文化传媒董事长)跟我约稿,我说好吧,我再重写一遍。她催我赶快交稿,我这个人把谁的话都当令箭,没什么拖延症。我写电影剧本,交稿时间我不会拖延一天,基本说到做到,太认真了。她这么一催,我不能反反复复地想是否跟期望值一样高,所以我就上路了。

  现在的这部小说,是我推翻了之前全部的构思,重新写作的。这距离我当初跟父亲探讨它的雏形,已经是整整二十年过去了。如今父亲已经过世,最终也没有机会阅读这部休克了多年终于活过来的小说。